信使之死與“幽冥司”令牌的發現,如同在幽暗的深淵中投下了一顆石子,雖未能照亮全貌,但那泛起的漣漪卻真切地揭示了水下潛藏巨獸的輪廓。
然而,堤壩的致命隱患尚未解除,那首惑亂人心的童謠,其源頭必須掐斷。
狄仁傑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孫敬之之前關於“白麵書生”的調查報告。
此人精通音律星象,利用流浪兒傳播謠言,是幽冥司“文攻”的關鍵執行者。
信使伏誅,幽冥司必然警覺,這個“白麵書生”很可能就是下一個被滅口或轉移的目標。
“必須搶在他們前麵,找到此人!”狄仁傑斷然下令。
他不再寄望於漫無目的的搜尋,而是結合孫敬之對童謠音律、星象內涵的深入分析,以及暗樁們搜集到的關於“白麵書生”喜好潔淨、舉止風雅等零星特征,將搜索範圍縮小到了洛陽城中文人雅士可能聚集,卻又相對不那麼引人注目的區域——那些並非頂級、卻頗有格調的書畫裝裱店、古琴作坊,以及一些教授孩童啟蒙的私塾。
張承翊親自帶隊,根據新的側寫,對這幾個重點區域進行了地毯式的秘密排查。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家位於清化坊、名為“墨韻齋”的裱畫店後院租住的一個小單間內,他們找到了目標。
當張承翊帶人闖入時,一個身著洗得發白青衫、麵容清臒、約莫三十餘歲的男子,正對著一盞孤燈,在一張五線譜上修改著什麼。
他抬頭看到闖入的官兵,臉上並無太多驚惶,反而有一種“終於來了”的釋然與疲憊。
他正是那個被孩童描述為“穿白衣服、臉上很乾淨、說話很好聽的叔叔”,隻是此刻,那身白衣已略顯陳舊。
他沒有反抗,平靜地束手就擒。
在他的住處,搜出了幾份不同版本的童謠草稿,上麵有詳細的音律標注和星象對應注解,以及一些記錄流浪兒活動規律的筆記。
人被直接帶到了狄仁傑麵前。
審訊沒有用刑。
狄仁傑隻是將那份譯出的、指向洛口、龍門、金墉三處堤壩和日蝕之期的童謠分析,以及那枚剛從信使身上搜出的“幽冥司·人”字令牌,放在了此人麵前。
看著這些鐵證,這位化名“柳明弦”的落魄樂師,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崩潰了。
他癱坐在地,涕淚橫流,供認不諱。
“是…是他們逼我的…”
柳明弦聲音沙啞,充滿了恐懼與悔恨,“我…我本是太常寺下一名不得誌的樂工,因精通古律星圖,被他們找上。他們抓了我病重的老母…我若不聽命,他們便…”
他斷斷續續地交代,幽冥司給了他童謠的核心內容與要求——必須包含水患預言、星象凶兆天狗食日)、以及對女皇的詛咒。而他則負責將其編撰成符合孩童傳唱習慣、又能隱藏特定信息的歌謠。
“那童謠…並非隻是惑亂人心那麼簡單。”
柳明弦抬起頭,眼中殘留著幽冥司留給他的驚懼,“它…它本身就是‘水龍計劃’的行動信號!”
“行動信號?”狄仁傑目光一凝。
“是…是的。”柳明弦咽了口唾沫,“童謠的四句,並非隨意排列。其傳唱的先後順序,對應著三處堤壩破壞行動的啟動順序!”
他指著那四句童謠,解釋道:
“洛水漲——此為總起,也是行動開始的信號。當這句在特定區域主要是碼頭、漕幫附近)被大規模、有組織地唱響時,意味著計劃進入最後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