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雲渺宗山門外已經聚了七八個人。
星璿、慕雪、陳平安站在最前麵。三人臉上都帶著倦意——昨晚誰都沒睡好,或者說,根本睡不著。
星璿換了一身乾淨的灰布道袍,但眼底的紅血絲藏不住;慕雪依舊是那身冰藍色宮裝,但發髻梳得格外緊,
緊得有些僵硬;陳平安最平靜,隻是死死攥著那塊女兒的木牌,指節捏得發白。
身後跟著五個元嬰長老——兩個星閣的,三個冰螭宮的。都是精銳,但此刻個個麵色凝重,沒人說話,氣氛壓抑得像要滴出水來。
“黃泉渡口在西南三萬裡,那裡有條‘忘川河’,據說是上古時期冥河的一條支流。
”星璿壓低聲音,“河上有座橋,橋頭有個擺渡人——不是活人,是上古時期戰死在那裡的陰兵將領,被冥河之力侵蝕萬年,早就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
他頓了頓,看向眾人“我們的目標,是橋頭那枚‘渡字令’。拿到就撤,絕不停留。”
“那擺渡人……什麼修為?”一個星閣長老問。
“化神三層。”慕雪接口,聲音清冷,“但那是萬年前的記載。現在……可能更高。”
化神三層!
幾個元嬰長老臉色都白了。
他們這些人,加起來都不夠化神三層一巴掌拍的。
“所以不能硬拚。
”星璿從懷裡取出一個玉盒,打開,裡麵是三枚赤紅色的丹藥,“這是‘燃血丹’,服用後能短時間內將修為提升一個小境界,持續一炷香。但藥效過後會虛弱三天,甚至有損根基。”
他把丹藥分給五個長老。
“必要時……用。”
五個長老接過丹藥,手都在抖。但他們沒猶豫,重重點頭——都到這地步了,誰還顧得上根基?
“出發。”
星璿祭出一艘巴掌大的飛舟,舟身迎風便長,化作三丈長短。眾人魚貫而上,飛舟化作流光,消失在西南方向。
與此同時,雲渺宗養心殿。
黃一夢醒了。
是被疼醒的。
左肩的傷口像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紮,那股源自葬天劍的枯萎之力正瘋狂侵蝕她的心脈。
九轉回春丹的藥力已經所剩無幾,黑色的死氣正沿著經脈向五臟六腑蔓延。
她咬著牙,沒吭聲。
床邊,柳長老趴在桌上睡著了,這老嫗累壞了——昨晚整整一夜,她都在用銀針封穴,試圖延緩死氣擴散。
此刻睡得沉,連黃一夢醒來都沒察覺。
林小虎坐在角落裡,抱著膝蓋,眼睛腫得像桃子。這少年一夜沒睡,就這麼守著,生怕黃一夢突然沒了。
“小虎。”黃一夢輕聲喚道。
林小虎猛地抬頭,連滾爬爬衝過來“代掌門!您醒了!”
“嗯。”黃一夢扯了扯嘴角,“扶我起來。”
“您不能動……”
“扶我起來。”黃一夢重複,聲音不大,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意。
林小虎不敢違抗,小心翼翼扶她坐起,又在她背後墊了兩個軟枕。
黃一夢喘了口氣,看向窗外。
天色已經大亮,陽光刺眼。
可她的心裡,卻一片冰涼。
三天。
隻剩三天了。
“趙師叔呢?”她問。
“趙長老在加固護山大陣。”林小虎低聲道,“昨晚搖光雖然退了,但她留下的那些亡靈……還在外麵遊蕩。
趙長老帶著弟子們清理了一夜,到現在還沒休息。”
黃一夢沉默片刻。
“去叫他來。”
“可您的傷……”
“去。”
林小虎咬了咬牙,轉身跑了出去。
片刻後,趙鐵柱衝了進來。
這壯漢一身是血,臉上還有幾道抓痕——顯然是和亡靈戰鬥時留下的。他看到黃一夢坐起來了,先是一愣,隨即眼圈就紅了。
“代掌門……您……”
“我沒事。”黃一夢擺擺手,“外麵的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趙鐵柱抹了把臉,聲音嘶啞,“那些亡靈殺不完。殺了一批,又從地底冒出來一批。它們……它們在啃食護山大陣的根基!”
啃食陣法根基?
黃一夢眼神一冷。
搖光這瘋婆子,是真想把雲渺宗連根拔起啊。
“陣眼還能撐多久?”
“最多……兩天。”趙鐵柱聲音發顫,“那些亡靈體內有幽冥死氣,能腐蝕一切靈氣。護山大陣再強,也經不住這麼啃。”
兩天。
比她的命還短一天。
黃一夢閉上眼睛,腦子飛快轉動。
怎麼辦?
硬守?守不住。
突圍?她現在這狀態,根本走不了。
等死?那更不可能。
“趙師叔。”她睜開眼,“你信我嗎?”
趙鐵柱一愣,隨即重重點頭“信!俺這條命都是您救的,您讓俺乾啥俺就乾啥!”
“好。”黃一夢深吸一口氣,“那你現在,去做三件事。”
“您說!”
“第一,把宗門裡所有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全部轉移到地下密室。那裡有上古時期留下的防禦陣,應該能撐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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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第二,把庫存的所有靈石、丹藥、符籙,全部分發給剩下的弟子。告訴他們……做好死戰的準備。”
趙鐵柱眼眶又紅了,但還是用力點頭“是!”
“第三……”黃一夢頓了頓,“去找玄素師叔,讓他……準備‘自爆陣’。”
趙鐵柱渾身一顫。
自爆陣……
那是同歸於儘的打法!引爆護山大陣的核心,將整個雲渺宗炸上天!威力足以重傷化神後期!
“代掌門……”他聲音發顫,“真……真要走到那一步?”
“以防萬一。”黃一夢眼神冰冷,“搖光再來時,如果我們守不住……那就讓她陪葬。”
趙鐵柱死死咬著牙,最終重重點頭。
“俺……明白了。”
他轉身,大步離開。
養心殿裡,又隻剩下黃一夢和林小虎。
“代掌門……”林小虎聲音帶著哭腔,“我們……我們真會死嗎?”
黃一夢看著這少年通紅的眼睛,突然笑了。
笑得有點無奈。
“怕死嗎?”
“怕……”林小虎老實點頭,但隨即又搖頭,“但……但如果您要死,我就跟您一起死!”
“傻小子。”黃一夢揉了揉他的頭,“要死也得死得值。等星璿前輩他們回來,如果能集齊九枚陰鑰,布下九幽鎮魂陣……我們就有翻盤的機會。”
她頓了頓。
“所以現在,我們得撐住。撐到……他們回來。”
林小虎重重點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我會保護好您的!”
“嗯。”黃一夢靠在枕頭上,閉上眼睛,“我信你。”
西南三萬裡,忘川河。
這條河很怪。
河水是黑色的,粘稠得像石油,表麵卻泛著詭異的綠光。河麵上沒有風,但河水卻自己翻湧著,時不時冒出幾個氣泡——氣泡炸開時,會傳出淒厲的哭嚎聲,像有無數的亡魂在河底掙紮。
河上確實有座橋。
橋是白骨搭成的,密密麻麻,不知道用了多少具屍骸。橋麵很窄,隻能容一人通過。橋頭,果然站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