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手指還停在終端界麵上,呼吸比剛才穩了些。我站在主控台前,盯著剛生成的記憶波形圖,屏幕邊緣的讀數還在跳動。
小雨說的“更深的痕跡”讓我沒法再等下去。情緒數據能被改造,記憶也可能被替換。我們必須留下真實的東西。
“準備好了嗎?”我問老周。
他點頭,把手放在掃描環下。“開始吧。”
記憶傳承係統第一次運行,目標是上傳一段原始經曆。老周選了三十年前的一次救援——他在一場化工廠火災裡救出三個孩子。那是他成為消防員後印象最深的任務。
數據接入過程很安靜。零域在後台展開基礎結構,我把記憶信號轉為可存儲的編碼格式,同步建立時間戳和生物特征校驗層。整個流程用了不到兩分鐘。
回放開始。
畫麵出現在中央屏上:濃煙從廠房窗口湧出,火光映在牆上。老周穿著舊式防護服衝進去,背出第一個孩子,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孩子卡在變形的鋼架間,他用液壓鉗撐開縫隙,把人拖出來。
一切正常。
直到鏡頭掃過廠區門口。
一個穿黑衣的人站在那裡,戴著戰術目鏡,手裡拿著對講機,正在指揮撤離路線。老周沒提過這個人。
“停。”老周突然說,“倒回去。”
畫麵退回十秒。那人又出現了,動作清晰,位置穩定,不像乾擾噪點。
“沒有這個人。”老周聲音低下來,“那天隻有我和兩個輔助隊員到場。沒有指揮官,也沒有外部支援。”
我調出原始腦波殘留記錄,和係統存檔做對比。兩條曲線在關鍵節點出現偏差,篡改部分集中在事件中段,持續四十七秒。
這不是誤錄。
有人往記憶裡加了內容。
“啟動追溯。”我說。
零域響應指令,開始逆向追蹤這段數據的首次錄入路徑。我閉上眼,精神力順著信息流往回走。眼前浮現一條由光點組成的線,每一個節點代表一次數據交接。
走到第七個節點時,信號突然分叉。
不止一條線。
我看到十幾條相似路徑同時展開,每一條都指向不同方向。它們來自不同的時間點,但修改的是同一個事件。
更奇怪的是,這些修改操作的執行方式,和我的零域能力幾乎一樣。
我睜開眼,額頭有點發燙。
“有問題。”我說,“不是一個人在改。”
老周抬頭看我。
“是很多人……或者,是很多‘我’。”
我沒再多解釋,重新連接零域,這次鎖定所有異常分支的共同源頭。精神力深入數據底層,穿過加密層,進入初始寫入區。
就在接近核心的時候,意識猛地一震。
我看見了。
無數個我,站在不同的空間裡,麵前是相同的藍圖界麵。他們都在操作曆史記錄,刪除傷亡數字,抹掉災難畫麵,替換成有序撤離、全員生還的版本。
有人刪掉了守夜人襲擊平民的畫麵。
有人修改了灰點實驗室的位置記錄。
還有人把張虎的犧牲寫成了任務失敗後的撤退。
他們不是為了掩蓋真相,而是想減輕痛苦。他們覺得少看一眼死亡,就能多活一分希望。
可他們忘了,刪掉過去的人,也會失去未來的判斷。
我的意識開始動搖。那些畫麵太真實,節奏太一致,幾乎要把我拉進去。我也想改一點,哪怕隻是一小段。
但我不能。
我切斷部分連接,退出深層追溯。
冷汗順著脖子流下來。
“你還好嗎?”老周問。
“沒事。”我抹了把臉,“但問題比想象中大。篡改不是來自內部,也不是單一來源。是多個維度的同時乾預。”
“什麼意思?”
“有人利用跨維度共振,在同步修改曆史。每一次我們嘗試保存真實記憶,就會觸發其他世界的連鎖反應。”
老周沉默了幾秒。“那怎麼辦?總不能什麼都不留。”
“得先找到信號入口。”我說。
重新啟動零域,這次不走追溯路徑,而是構建虛擬沙盒,模擬接入篡改通道。我在係統外圍搭了一層隔離環境,讓假數據流進來,看它從哪來。
等了三分鐘,信號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