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鬼域的灰霧似乎都因為花見棠那憋不住上揚的嘴角,而稀薄了那麼一絲絲。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子書玄魘身後,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用煞氣凝個棋盤需要多少靈力,以及贏了妖王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大人,”她清了清嗓子,試圖讓聲音聽起來正經一點,“等出了這鬼地方,找個安全地兒,咱……切磋切磋棋藝?”
子書玄魘腳步不停,連個“嗯”都沒施舍給她。
花見棠也不氣餒,自顧自地規劃:“賭注嘛……就一塊下品靈石!不能再多了!我可是窮得叮當響。”她摸了摸懷裡那塊冰冷沉重的黑色碎片,心裡補充:雖然現在揣著個看起來就很值錢的“板磚”。
就在她思維發散到贏了靈石是去買燒雞還是去聽小曲兒時,前方景象豁然開朗——他們竟然走到了一片相對“繁華”的地帶。
說繁華,是因為這裡居然有了……“建築”。
那是一片依托著幾座巨大骸骨搭建起來的簡陋棚戶區,歪歪扭扭,破敗不堪。一些形態各異的“生物”在其中穿梭。有飄忽不定的半透明幽魂,有缺胳膊少腿還堅持營業的骷髏,甚至還有幾個身上帶著縫合痕跡、眼神呆滯的“屍傀”在漫無目的地遊蕩。
空氣中彌漫著更加複雜的味道:腐朽、陰冷、還有一絲……劣質香火的氣息?
而在那片棚戶區的中心,竟然支著幾個……攤位?!
花見棠眼睛都瞪圓了。鬼市?!這鬼地方還有市場經濟?!
她好奇心爆棚,扯了扯子書玄魘的袖子(在他冰冷的眼神掃過來前迅速鬆開),壓低聲音,興奮中帶著一絲躍躍欲試:“大人!有集市!咱去看看唄?說不定能淘到寶貝!比如……千年鬼靈芝?或者哪個大能坐化後留下的絕世功法?”
子書玄魘金色的眼瞳掃過那片混亂的棚戶區,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顯然對這種“低級”場所毫無興趣。但他看著花見棠那雙亮得幾乎要冒光的眼睛,到嘴邊的“走”字頓了頓,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算是默許。
花見棠如同得了特赦令,立刻像隻脫韁的哈士奇,嗖地一下就鑽進了鬼市之中。
子書玄魘則站在原地,周身氣息收斂到了極致,如同一個完美的背景板,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沒有被任何“東西”打擾。那些鬼物邪祟仿佛本能地繞開了他所在的一片區域。
花見棠可沒管那麼多,她興致勃勃地在一個個攤位前流連。
第一個攤主是個抱著自己腦袋的無頭鬼,攤位上擺著幾顆還在滴著黑色粘液的眼珠子,招牌上寫著:“幽冥鬼眼,透視陰陽,跳樓價,三塊陰魂石一顆!”
花見棠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走開。透視陰陽?她怕看了長針眼。
第二個攤主是個舌頭耷拉到大腿根的長舌婦鬼,賣的是各種顏色的“忘憂水”,據說是用孟婆湯的邊角料勾兌的。
花見棠敬謝不敏。忘憂?她還想留著腦子記仇呢!
她逛了一圈,發現這裡賣的東西大多陰間得不能再陰間,什麼“怨靈編織的裹屍布”、“百年老僵的指甲蓋”、“用嬰靈眼淚泡過的彼岸花”……沒一個正常人能用得上的。
就在她有些失望,準備回去找她的“冰山導航”時,眼角餘光瞥見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小攤。
攤主是個穿著破舊道袍、看起來還算“完整”的老道士……鬼?他麵前隻擺著幾本破破爛爛的線裝書。
花見棠湊過去一看,書名差點讓她笑出聲——
《母豬的產後護理(鬼界修訂版)》
《論如何在三界五行中合理避稅》
《三句話,讓女鬼為你花十八萬冥幣》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鬼界也這麼卷了嗎?連母豬護理和成功學都有?!
她強忍著笑意,目光掃過最後一本,書名倒是正常點:《基礎符籙大全(殘卷)》。
她心中一動。符籙?這倒是正經東西。雖然她主修煞氣,但多學點雜藝傍身總沒壞處,說不定關鍵時刻能陰……啊不,是出奇製勝!
她拿起那本《基礎符籙大全》,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問那老道士鬼:“這個怎麼賣?”
老道士鬼抬起渾濁的眼皮,伸出三根手指:“三塊……下品靈石。”
價格倒是不貴。花見棠正要掏錢,忽然眼珠子一轉,想起了前世在菜市場跟大媽砍價的功力。
她臉上立刻堆起愁苦的表情,唉聲歎氣道:“老神仙,您看我這窮得都快當褲子了,三塊靈石實在掏不出來啊!一塊!一塊靈石行不行?就當結個善緣!”
老道士鬼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如果那算嘴唇的話):“兩塊……最低。”
“一塊五!”花見棠寸土不讓,“再多我真沒了!您這書都殘破成這樣了,指不定缺了多少頁呢!”
就在她和老道士鬼為了五毛錢(靈石)爭執不下時,一道冰冷的、帶著無形壓迫感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攤位旁。
子書玄魘甚至沒看那本書,隻是淡淡地掃了老道士鬼一眼。
那老道士鬼渾身一僵,抱著腦袋的手都抖了一下,舌頭瞬間縮回去半截,結結巴巴道:“一……一塊!一塊靈石……您……您拿走!”
花見棠:“……”臥槽!還能這樣?!
她默默掏出一塊下品靈石,遞給嚇得快魂飛魄散的老道士鬼,拿起那本符籙書,對著子書玄魘投去一個“大佬牛逼”的眼神。
子書玄魘麵無表情地轉身,繼續當他的背景板。
花見棠美滋滋地把書塞進懷裡,感覺賺了一個億。果然,帶個牛逼保鏢逛街就是爽!
她心情大好,連帶著看這陰森森的鬼市都順眼了不少。蹦躂著回到子書玄魘身邊,獻寶似的晃了晃手裡的書:“大人!砍價成功!省了兩塊靈石呢!晚上我請您……呃……”她卡殼了,這鬼地方好像沒啥能吃的。
子書玄魘垂眸,看了一眼她因為興奮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又很快移開視線,望向鬼域更深處的黑暗。
“走吧。”
他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但花見棠卻莫名覺得,周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好像……沒那麼難熬了。
她跟在他身後,一邊翻看著那本破舊的符籙書,一邊在心裡盤算:等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個地方試驗一下,看看用煞氣畫出來的符,會不會有什麼……驚喜(或者驚嚇)?
嗯,生活嘛,就是要勇於嘗試!
尤其是,當你身邊有個能鎮場子的冰山大佬時。
鬼域的灰霧似乎沒有儘頭。花見棠跟在子書玄魘身後,已經徹底放棄了計算時間。她感覺自己像個被家長帶著進行超長距離、超無聊徒步的小屁孩,唯一的娛樂就是騷擾前麵那個沉默是金的“家長”。
“大人,”她第一百零一次試圖打破沉默,指著路邊一叢散發著藍色磷光、長得像蘆薈但會自己扭動的植物,“您說這玩意兒,能不能用來敷臉?說不定有美白祛痘,還附帶夜間照明功能?”
子書玄魘連個眼神餘光都沒給她。
花見棠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那本《基礎符籙大全(殘卷)》,開始自娛自樂地研究。看著上麵那些歪歪扭扭、需要靈力勾勒的符文,她突發奇想——用煞氣畫符,會怎麼樣?
說乾就乾!她指尖凝聚起一絲灰色的煞氣,學著書上的圖案,在空中歪歪扭扭地畫了個最簡單的“清風符”。
符文成型的瞬間,沒有預期的微風,反而“噗”的一聲輕響,冒出一小股帶著硫磺和腐爛氣息的黑色煙霧,嗆得她直咳嗽。
“咳咳……失敗品。”她揮散黑煙,有些沮喪。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前行的子書玄魘,卻忽然極淡地開口,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卻精準地指出了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