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著璟言那與亡妻相似的眉眼,卻是一片空洞茫然,他心中歎了口氣,亂麻般的思緒更加煩躁。城外戰事吃緊,朝堂之上爭吵不休,他自身前途未卜,實在沒有太多心力再來處理這“家醜”。
“言兒……你……”璟弘張了張嘴,想問問具體情況,但看到璟言那副樣子,又覺得問不出什麼,最終化作一聲疲憊的歎息,“倫兒所言,可是屬實?”
璟言隻是呆呆地看著他,嘴角甚至流下一絲晶亮的口水,含混道:“……爹……餓……”
璟弘眉頭緊緊皺起,最後一絲耐心也耗儘了。他揮了揮手,仿佛要揮走什麼令人不悅的東西,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淡漠:“罷了!既然不安分,那就彆在主院待著了。府西角那處柴房還空著,收拾一下,讓他去那裡‘靜養’吧。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隨意探視。”
柴房!靜養!
這幾乎等同於變相的囚禁!而且是條件最為惡劣的囚禁!
璟倫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抑製的得意,連忙躬身:“父親英明!如此既可讓二弟靜心,也可免生事端。孩兒這就去安排!”
他轉過身,對著護院使了個眼色,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容。
兩名護院會意,粗暴地架著璟言,拖出了書房,朝著府邸最西側、那個常年不見陽光、堆放雜物柴火的陰暗角落走去。
小蝶哭喊著想跟上去,卻被書房外的護衛攔住,隻能眼睜睜看著璟言被帶走,絕望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柴房的門被“哐當”一聲推開,一股混合著黴味、塵土和腐爛木料的嗆人氣味撲麵而來。裡麵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和乾柴,蛛網遍布,光線昏暗,隻有一扇巴掌大的小窗透進些許微光,地上鋪著薄薄一層臟汙的稻草。
護院像扔垃圾一樣,將虛弱不堪的璟言狠狠摜在冰冷的、滿是灰塵的地麵上。
“好好在裡麵‘靜養’吧,二——公——子!”其中一個護院獰笑著,特意拉長了語調,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厚重的木門,並從外麵落下了鎖簧。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
隻有那一線微光,如同憐憫般,斜斜地照在璟言蒼白而冰冷的臉上。
他躺在冰冷刺骨的地麵,聽著門外落鎖的清脆聲響,感受著身體與冰冷地麵接觸傳來的寒意,以及胸腔裡因憤怒和屈辱而幾乎要炸裂的火焰。
柴房?靜養?
好一個嫡親的父親!好一個手足情深的兄長!
在這即將傾覆的危巢之下,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同心協力,而是迫不及待地清理門戶,將他這個“廢物”和“恥辱”徹底打入塵埃!
身體的虛弱,環境的惡劣,家族的冷酷……這一切,仿佛要將他拖入無底深淵。
然而,在這極致的黑暗與寒冷中,璟言卻緩緩地、艱難地扯動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至極、甚至帶著一絲瘋狂的笑意。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
你們以為,將我關進這暗無天日的柴房,就能讓我無聲無息地消失嗎?
你們錯了。
這絕境,或許……正是磨礪我這把鈍刀的,第一塊磨刀石!
他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令人絕望的黑暗,而是將全部心神,再次沉入那片虛無,試圖溝通那唯一的希望——腦海中的神秘倉庫。
能量……他需要能量!
在這被世界遺棄的角落,他必須靠自己,殺出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