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共生”逐漸變成了“寄生”,最後變成了“融合”。
畫麵中,歸墟人開始發現,他們的身體越來越不受控製,皮膚開始硬化,思維開始被一個巨大的、單一的意誌所吞噬。
個體的“我”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群體的“它”。
他們並沒有被外敵消滅,也沒有死於天災。
他們死於永生。
當最後一個歸墟人放棄抵抗,微笑著融入這麵牆壁時,這個文明就徹底終結了。
這裡沒有死亡,隻有永恒的停滯夢境。
這裡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活著的墳墓。
“這才是徐福想要的‘長生’的真相。”
從幻象中掙脫出來,吳晶大口喘著粗氣,冷汗濕透了後背:“不是成仙,是變成這怪物身體裡的一個細胞。”
“徐福當年肯定也看到了這些。”
陸紅豆看著方尖碑,眼神悲涼:“但他瘋了。他被那種‘沒有痛苦、沒有死亡’的景象誘惑了。他以為自己能駕馭這種力量,結果把自己變成了守門的怪物。”
“看那裡。”張雪突然指向城市的最深處。
在那座螺旋方尖碑的後方,是一片巨大的、如同深淵般的黑色裂穀。
裂穀邊緣,無數根粗大的肉質管道連接著深淵下方。
而在裂穀的正上方,懸浮著那顆我們在幻象中見過的——歸墟母神的核心。
它不再是那個不可名狀的肉球,此刻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巨大的、正在緩慢搏動的大腦。
它表麵流轉著絢麗的光彩,無數半透明的觸須垂入下方的裂穀之中。
那種壓迫感,不是來自暴力,而是來自一種高維度的精神碾壓。
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裡,就像是在審視著這幾個闖入它夢境的微塵。
“它醒了嗎?”騷豬小聲問道,聲音都在打顫。
“它從來沒睡著過。”張雪握緊了黑金古刀,眼神銳利如鷹:“它隻是在思考。思考要不要把我們也變成這裡的一塊石頭。”
突然,整個地下空間震動了一下。
“咚——”
那個熟悉的心跳聲再次響起。
但這一次,聲音大得如同雷鳴,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隨著這聲心跳,那個懸浮的大腦發出了耀眼的白光,周圍原本沉寂的“肉玉”建築開始蠕動,那些鑲嵌在牆壁裡的“歸墟人”似乎正在從沉睡中蘇醒,無數雙眼睛緩緩睜開,死死盯著廣場上的眾人。
“糟了,它對我們感興趣了。”李叔拉開槍栓,但這動作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聽!”陸紅豆突然趴在裂穀的邊緣,不顧下麵深不見底的黑暗,側耳傾聽。
“呼——呼——”
一種巨大的風聲,夾雜著水流激蕩的聲音,從那道深淵裂穀的底部傳來。
那聲音極有規律,像是……呼吸。
“是潮汐!”陸紅豆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求生的光芒:“這就是歸墟文明最後的秘密!這個‘母神’並不是完全封閉的!”
她指著那個深淵裂穀,語速飛快:“它既然是生物,就需要新陳代謝。它通過‘海眼’吸入海水,獲取其中的微生物和礦物質,然後再通過這個裂穀,將廢棄的熱量和海水排出!”
“古籍裡說的‘歸墟逆流’,每六十年一次的大噴發,其實就是它的一次‘深呼吸’!”
“你是說……”吳晶看向那深不見底的黑色裂穀:“出口在下麵?”
“這下麵的氣流正在增強!”
陸紅豆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濕熱狂風:“現在正是它‘呼氣’的前奏!如果我們跳下去,就有可能順著這股巨大的上升洋流,被噴射回海麵!”
“但如果判斷錯了,我們就會掉進地心,被高壓碾成粉末。”張雪冷靜地指出了風險。
周圍的那些“歸墟人”已經開始從牆壁中剝離,它們拖著半玉化的身體,發出低沉的嘶吼,如潮水般向眾人湧來。
那個懸浮的大腦光芒愈盛,一股強烈的精神衝擊波正在醞釀,眾人的視野開始模糊,耳邊再次響起了那種甜膩誘人的低語。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沒得選了。”張雪看了一眼身後那無窮無儘的怪物潮,又看了一眼深淵裂穀。
她轉過身,麵對著那個懸浮在空中的古老神靈,做出了一個極其挑釁的動作——她豎起中指,然後反手將黑金古刀插入了身前的地麵,像是立下了一塊界碑。
“它想同化我們。”張雪回頭,看著隊友們,嘴角勾起一抹罕見的狂傲笑意:“那就讓它看看,幾千年後的人類,可不是那麼好消化的。”
“跳!”
隨著張雪的一聲令下,眾人沒有絲毫猶豫,在這個已經被神靈遺棄的史前遺跡中,縱身一躍,跳入了那個代表著歸墟文明終結、卻又蘊含著唯一生機的深淵裂穀之中。
就在他們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一瞬間,一股毀天滅地的白色光柱,從那個懸浮的大腦中轟然射出,將眾人剛才站立的地方,瞬間化為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