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洲市刑警支隊,指揮中心。
巨大的電子戰術地圖上,代表孫浩最後出現位置的紅點在地下停車場出口處凝固,隨後徹底消失在城市錯綜複雜的交通網中。派往各交通要道設卡攔截的巡邏車傳回的消息無一例外:未見目標車輛。
孫浩,這個幾分鐘前還隻是檔案照片上的一張冷峻麵孔,此刻已化作一股無形的寒意,滲入指揮中心每個人的心頭。他不僅提前逃脫,更像一滴水彙入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全市交通監控係統篩查需要時間,目標反偵察能力極強,可能使用了偽造車牌或提前準備了換乘車輛。”技術員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帶著壓抑的緊張。
趙誌剛站在地圖前,背影僵硬如鐵,緊握的雙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抓捕行動功虧一簣,煮熟的鴨子就在眼前飛走,這種挫敗感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內心。更重要的是,孫浩的逃脫意味著線索可能中斷,潛在的威脅仍在暗處發酵。
“查!把他所有的社會關係、銀行流水、近期通訊記錄、甚至他養的那盆綠蘿什麼時候澆的水,都給我翻個底朝天!”趙誌剛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怒火,“通知交管部門,擴大監控搜索範圍,重點排查出城通道、港口、機場!聯係機場鐵路公安,把他的信息列入最高級彆預警名單!”
命令一道道下達,指揮中心如同上緊發條的機器高速運轉起來。然而,每個人都清楚,麵對一個孫浩這樣受過專業訓練且可能有強大外力協助的目標,常規的追捕手段效果堪憂。
薑墨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閉目凝神,左眼覆蓋著新的冷卻凝膠貼片。過度使用“瞑瞳”帶來的精神透支感依舊強烈,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沒有參與具體的搜捕指揮,他的戰場在另一個維度。
孫浩的逃脫,在他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一個能被“神骸計劃”選中執行滅口和銷毀關鍵證據任務的核心棋子,怎麼可能沒有完善的撤退預案?那個蠍子與齒輪的紋身,那個可能存在的遠程控製或通訊裝置,都在提示著孫浩背後有一張無形的網。
“他的消失,本身就是一個信號。”薑墨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在嘈雜的指令聲中清晰地傳入趙誌剛和蘭芷汐耳中。
趙誌剛猛地回頭:“什麼意思?”
薑墨緩緩睜開右眼,眼神疲憊卻銳利:“這意味著,我們之前的行動——端掉遊樂園據點、反向追蹤信號、觸碰數據中心節點——已經確實打草驚蛇,觸動了‘神骸’的神經。孫浩的上級,那個‘信使’或者更上層的存在,啟動了保護程序,提前轉移了這顆重要的棋子。”
蘭芷汐走到薑墨身邊,遞給他一杯溫水,接著他的思路分析道:“也就是說,孫浩雖然逃脫,但反向證明了他的價值和他所掌握信息的重要性。他現在成了一顆‘激活’的雷,要麼被迅速‘拆除’(滅口),要麼會被嚴密保護起來,等待下一步指令。”
“滅口的可能性更大。”薑墨喝了一口水,濕潤了乾澀的喉嚨,“對於‘神骸’這種級彆的組織來說,一個暴露的執行者,最大的價值就是保持沉默。林振宇就是前車之鑒。”
趙誌剛臉色更加難看。如果孫浩被滅口,那剛剛浮出水麵的內鬼線索將徹底斷掉,一切又將回到原點。
“我們必須在他被‘清理’之前找到他!”趙誌剛斬釘截鐵。
“常規搜捕如同大海撈針,對方有備而來,我們太被動了。”薑墨放下水杯,目光投向虛擬地圖上那個消失的紅點,“或許,我們該換一種思路。既然孫浩可能被遠程‘影響’或‘控製’,那麼這種聯係,是否會留下某種……意識層麵的痕跡?”
蘭芷汐眼神一凝:“你是說,嘗試追蹤那種控製孫浩的意識信號?”
“不,那樣目標太大,太危險,容易驚動對方。”薑墨搖頭,左眼在貼片下微微轉動,“我是說,孫浩本人。他長期被某種外力影響或控製,即使現在聯係中斷,他的潛意識深處,是否會留下那個‘指令源’的烙印?就像被遙控的無人機,即使失去信號,內部也可能存有最後接收到的指令參數和Home點的坐標信息。”
這個想法極為大膽,甚至有些駭人聽聞。直接讀取一個活人的、可能被加密或封鎖的潛意識信息?
趙誌剛眉頭緊鎖:“你想怎麼做?孫浩現在行蹤不明,我們連他在哪都不知道。”
“正因為他行蹤不明,我們才更需要另辟蹊徑。”薑墨看向蘭芷汐,“蘭醫生,如果……如果能有機會接觸到孫浩,哪怕是間接的,有沒有可能通過深度的心理引導或催眠,嘗試觸及他潛意識中被封鎖的區域?就像……在意識的防火牆後麵,尋找一個隱藏的後門日誌?”
蘭芷汐沉思片刻,謹慎地回答:“理論上,如果控製者是通過潛意識層麵植入指令或施加影響,確實可能留下‘操作痕跡’。但這對施術者和被施術者的要求都極高,風險巨大。強行突破可能引發被施術者精神崩潰,或者觸發預設的自毀程序。而且,這需要孫浩處於毫無防備或意識抵抗最低的狀態……”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顯: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除非……孫浩主動配合,或者被控製在絕對安全的環境中。
就在三人陷入沉思時,小楊那邊突然傳來了新的發現!
“趙隊!有情況!”小楊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和緊張,“我們剛恢複了孫浩個人加密雲盤的一部分刪除記錄!他在失蹤前大約一小時,頻繁訪問過一個加密相冊,裡麵全是……一個小男孩的照片!從嬰兒到最近,大概七八歲的樣子!最後一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一個月前!”
全息台上立刻投射出幾張被恢複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孩虎頭虎腦,笑容燦爛,但臉色似乎有些異樣的蒼白。最後一張照片是在醫院病房裡拍的,男孩戴著口罩,倚在窗邊,窗外能看到海洲市兒童醫院特有的彩虹屋頂。
“這是……孫浩的兒子?”趙誌剛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關鍵突破口,“查這個孩子!”
信息很快反饋回來:“孫浩,離異,兒子孫小磊,八歲,患有罕見的先天性免疫缺陷綜合征,長期在海洲市兒童醫院接受治療,醫藥費高昂。孫浩對其子極為疼愛,幾乎傾儘所有。”
蘭芷汐看著照片上孩子那雙與年齡不符的、帶著些許疲憊和憂鬱的大眼睛,職業的敏感讓她捕捉到了更深層的信息:“一個重病的孩子,巨額醫療費,一個被卷入陰謀的父親……這或許不是簡單的控製,而可能是……脅迫。”
薑墨的左眼在貼片下微微發熱。他仿佛能看到,那個蠍子與齒輪的紋身之下,可能不僅僅有冰冷的控製信號,還纏繞著一個父親深重的憂慮、無奈和……被扼住軟肋的痛苦。
內鬼孫浩的形象,在這一刻,變得更加複雜,也更加……接近人性。
“找到這個孩子。”趙誌剛立刻下令,“加強兒童醫院的安保!孫浩可能會冒險去看他兒子!”
“或許……我們不必等他自投羅網。”薑墨輕輕按著左眼,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在他腦中逐漸成型,“如果控製孫浩的人,是用他兒子的安危作為籌碼……那麼,我們能不能……製造一個機會,讓他‘主動’把我們引向他潛意識裡最深的恐懼,或者說……那個‘指令源’最可能隱藏的地方?”
他的目光,投向了指揮中心一角,那台用於進行深度心理評估和神經反饋訓練的、帶有淺度催眠輔助功能的精密設備。
指揮中心的氣氛因這個發現而驟然改變。孫浩不再僅僅是一個冷酷的內鬼、一個危險的逃亡者,他更是一個被重病兒子牢牢拴住的父親。這個軟肋,像一道強光,瞬間照亮了他行為背後可能的複雜動機,也讓追捕的方向出現了新的可能性。
“脅迫……”趙誌剛重複著這個詞,眼神銳利如刀。如果孫浩是被迫卷入,那麼他或許並非鐵板一塊,他身上可能存在的裂縫,就是突破口。“立刻調取兒童醫院所有出入口、病房走廊,特彆是孫小磊所在樓層的監控錄像,追溯過去二十四小時!排查所有可疑接觸人員!派便衣守住院方主治醫生和護士長,確保孩子絕對安全,同時注意是否有異常人員接近!”
命令迅速下達。技術小組開始全力分析醫院監控,尋找孫浩或其同夥的蛛絲馬跡。
然而,薑墨的想法更為激進。他走到那台帶有催眠輔助功能的神經反饋設備前,手指輕輕拂過冰涼的金屬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