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棠一進承恩殿,就看到了秦知意。
見了她,秦知意連忙衝她招手:“明棠,我在這兒。”
江明棠露出個笑,朝著她走了過去,沒多久祁嘉瑜也來了,三人坐在一處。
許多貴女命婦是不認識江明棠的,但都聽說過她的傳聞。
比如小郡王曾說非她不娶,再比如,英國公府長公子也想求娶她。
所以,她們對江明棠生出了好奇,坐在這還不到一刻鐘,就有數位貴女來同她打招呼。
江明棠應付完這些貴女,便察覺到有人正看著她,側目望去,就與陸靜賢四目相對。
上次朝臣參奏江家,陸家,封家妄議儲君時,陸靜賢也挨了打,差點沒痛死過去。
沒多久,她就聽說了江雲蕙被送到寺廟裡清修的事。
她心裡為好姐妹鳴不平,認為這肯定是江明棠搞的鬼,想著等她傷好了,一定要再報複回去。
結果她傷剛好一點,二哥陸遠舟從靖國公府回來後,給了她一個大驚喜。
他向陶氏提議,把她送到田莊裡去,好好磨一磨性子。
陶氏同意了。
陸靜賢慌了。
她去求祖母,可陸老夫人又不管家,拗不過陶氏,最終,她還是被送走了。
那她去了莊子,每天乾嘛呢?
喂豬。
陸遠舟讓人特意弄來了好幾頭豬,專門讓她去照看。
第一天,陸靜賢就崩潰了。
她不要喂豬!
如果可以,她連莊子都不想待。
但很明顯,她說了不算。
管莊子的莊頭早早得了主母的命令,可不慣著她,哭鬨隨她去,但是到時辰了,該乾活還得乾活。
什麼?她不乾活?
主家的小姐不能打,還不能餓嘛。
豬沒得吃,陸靜賢就也沒得吃。
豬有得吃,陸靜賢喂晚了,自個兒還沒得吃。
剛開始,她還硬氣地說,本小姐不乾!
還放話威脅,說等她回去了,要把這些刁奴全部發賣!
結果才餓了一天半,陸靜賢就服了。
為了一個饅頭,她晃晃悠悠,三步一停地拎起了豬食桶,認命地去喂豬。
然後因為經驗不足,打開了門欄,豬全部跑了出來,她慌亂地去趕它們回去,結果被豬撞得摔倒在豬糞堆裡。
陸靜賢:“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
等終於有人把她扶起來的時候,陸靜賢已經徹底崩潰了。
她大哭著讓莊頭給她燒熱水,洗了三次澡。
身上雖然乾淨了,但那些味道仍舊縈繞在她的鼻端,久久不曾散去,留下了畢生的陰影。
她每天都在後悔,當初為什麼管不住自己的嘴,非要出去惹事。
不然的話,她現在還在忠勇侯府享福,而不是在莊子裡喂豬。
但無論陸靜賢怎麼後悔,侯府也沒有讓她回去。
她就這麼硬生生喂了快兩個月的豬,徹底老實了。
直到有一天,陸老夫人病了,說想念她,陶氏才終於派人去了莊子裡,把她接了回來。
那時候,陸靜賢正在淘豬食,管家喊了她好幾聲,她都沒聽見。
等終於回過神來,便是驚天動地般的哭聲。
直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原地撅過去的時候,她才終於坐上了回忠勇侯府的馬車。
回家之後,陸靜賢一反常態,昔日的嬌縱蠻橫徹底消失不見,待人溫和有禮,令陶氏跟陸老夫人萬分欣慰,說她大有長進。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再也不想去喂豬了。
之後,陸靜賢找了個時間,去看望了一趟在寺廟裡清修的江雲蕙。
彼時的江雲蕙,還在為侯府把她送到廟裡的事傷心,整日鬱鬱寡歡。
這段時間以來,沒有人伺候她,什麼都要自己乾,每天吃的都是青菜豆腐,還得早起做早課,苦不堪言。
結果聽陸靜賢哭著說完她的遭遇後,江雲蕙沉默了。
她突然覺得,家裡人對她挺好的。
雖然在這兒沒人伺候,可至少她不用喂豬。
這麼一想,江雲蕙有些慶幸。
再看好友,想到她摔進了豬糞裡,還有些惡心。
最後又想到,江明棠在豫南時,不也沒人伺候嗎?
說不定,江明棠也喂過豬呢。
這麼一想,江雲蕙原本那些傷心與不平,完全消失不見,洗衣服掃地都有勁兒了。
廟裡挺好的。
她願意在這待一輩子。
第二天做晨課的時候,江雲蕙默默祈禱。
菩薩保佑,江明棠一定要順風順水。
可千萬彆一不高興,忽然想起她來了,然後把她也送去喂豬……
她都是這麼想的,陸靜賢就更是了。
她早就沒了報複江明棠的想法,以後非必要,她甚至都不想出門。
本來春江宴,陸靜賢是沒資格參加的。
但陸老夫人知道,這次春江宴上,帝後很可能要為尚未娶親的皇子們選妃,各家優秀子弟也會悉數到場,所以腆著老臉,向皇後求了個恩典,把孫女兒帶了過來,想為她求門好的婚事。
得到恩典的陸靜賢,是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一想到江明棠肯定是要去參宴的,她都有點不敢去了。
但最終她還是來了,小心的縮在角落裡,時不時看向江明棠,保持著與她的距離。
沒想到被江明棠發現了,陸靜賢嚇了一跳,慌忙低頭,不敢再看她。
她心裡默念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好半天後,見江明棠挪開了目光,她這才鬆了口氣。
好險,差一點又要去喂豬了。
及至巳時中,江明棠與眾位貴女命婦一道,前往太和殿入席。
殿內鋪著厚厚的地毯,宮燈明亮,柔和的熏香令人覺得安寧平靜,中間高座是帝後的位置,下首則是得寵的妃嬪席位。
再往下男左女右,按照地位分席而坐。
威遠侯府在今日參宴的各家當中,權勢水平隻能算中等,因此江明棠的位置比較靠後,孟氏則是坐在她前麵。
而與她同等的男席上,坐的是吏部侍郎,再後麵是陸淮川。
陸淮川入席後,一抬頭就正好能看見她,四目相對之際,她衝他露出抹淺笑。
這一幕,落在一直注視著江明棠的祁晏清眼裡,頓覺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