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苦口婆心勸他的江明棠,瞬間變了臉色:“才拿了我的錢財,就要毀約,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冷笑:“今天你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抬走!”
阿笙徹底驚呆。
怎麼還強買強賣呢!
他努力阻攔家衛抬人,結果混亂之中,一個不小心,把“屍體”推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砰然一聲響後,遲鶴酒再也忍不了了,一把扯開了裹屍布。
“嘶,阿笙你個逆徒,痛死我了!”
見狀,流螢跟織雨嚇了一跳,趕忙護著江明棠,驚魂未定:“小姐,詐、詐屍了!”
“什麼詐屍?”江明棠淡定自若,“他根本就沒死。”
說著,她走過去,在遲鶴酒麵前蹲下:“裝不住了?怎麼不再多躺會兒?”
遲鶴酒下意識抬頭,就對上一張明媚如花的容顏,不由愣怔,眸中驚豔之色久久不去,一時竟恍惚了。
待到反應過來,他看著眼前人,絲毫沒有詐騙被拆穿的羞恥,反而好奇道:“敢問姑娘,如何看出我是裝死的?”
不應該啊。
他行走江湖這麼多年,裝死的次數不說一千,也有八百了,從未被人拆穿過。
她是怎麼發現的?
江明棠眉梢微挑:“是你兒子告訴我的。”
遲鶴酒一怔,下意識看向阿笙,後者連連搖頭:“師父,我什麼都沒說啊,漂亮姐姐,你可彆冤枉我!”
他還要靠著師父賺錢吃飯呢,怎麼可能出賣師父?
“我沒有冤枉你。”
江明棠緩聲道:“你方才哭的時候,說你爹是得了癆病,於昨夜嘔血而亡。”
“可癆病症久,常人得之會日漸消瘦,無法下床,腿腳萎縮,臨終前骨枯如柴,佝僂似月,你爹躺得筆直不說,身形勁瘦,指節也無血點,根本不符合一個癆病之人的症狀。”
聞言,遲鶴酒眼神微詫:“姑娘懂醫理?”
他記得方才她說,出身公侯。
時下醫者地位並不算高,最高的太醫也不過才五品,世族更是恥於行醫,她怎麼會懂這些呢?
“不懂,但正在學。”
江明棠說的是實話。
她師父楊秉宗就會醫術,之前還教過她人體穴位,以及經脈分布。
但那不過是為她日後習武打基礎,至於醫術這方麵,她還真沒深入學習過。
她之所以能說出這些症狀,靠得是元寶。
不過,隻要能忽悠到遲鶴酒,手段不重要。
她繼續說道:“而且不遠處就是魚攤,蠅蟲環繞,他說你昨夜嘔血而亡,按理來說早該發味了,可是那些蠅蟲卻一點都沒有靠近你的意思,可見你並非死人。”
遲鶴酒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他下次會提前備好腐肉死魚,爭取裝得更像些的。
江明棠打量著他:“堂堂七尺男兒,有手有腳,不憑氣力養活自己,反而靠這種方式坑蒙拐騙,不覺得羞恥啊?”
“若非是我,怕是旁人真要信了你們,白白給錢了。”
麵對她的指責,遲鶴酒歎了口氣,潸然淚下,開始賣慘。
“姑娘有所不知,在下身患頑疾,不久於人世,想著死前,從南荒來看看京都風光。”
“可誰料被歹人搶走了行囊,我與徒兒也是被逼得沒了法子,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如今我身無分文,連飯也吃不上,怕是要病死他鄉了,我死也就罷了,可我徒兒還這麼小,我實在是舍不得他呀,隻能拋下氣節,為他掙些飯錢了……”
聽見他說這話,阿笙立馬也哭著撲了過去:“師父,我不要你死,嗚嗚嗚嗚……”
江明棠看著,似乎有些不忍。
她想了想,又拿出些銀子,遞到了他眼前。
“這些,夠你們回鄉了嗎?”
遲鶴酒的哭聲,在看到那些銀子時戛然而止,兩眼放光。
這是哪裡來的救苦救難女菩薩?
他竭力按耐住拿錢的衝動:“在下與姑娘無甚交情,這如何使得?”
“沒關係,你拿著這錢治病回鄉吧。”
江明棠說著,將那銀子塞到了他手裡:“以後莫要行騙了,免得帶壞了孩子。”
她歎了口氣,眸中有些憐憫,轉身離開。
遲鶴酒摸著銀子,回過神來,下意識叫住了她:“敢問姑娘家住何處?這些銀錢,來日在下必當奉還。”
“不必了,我不差這些。”
“那怎麼行?”他嚴肅道,“受人恩惠,豈有不還之理?煩請姑娘告知。”
江明棠想了想,道:“城南五街,威遠侯府。”
而後,登車離去。
遲鶴酒一怔。
威遠侯府?
他怎麼好像在哪聽說過?
良久,遲鶴酒一驚。
等一下!
他記得臨走前,聽靖國公府的下仆們閒聊時提過,他家世子欲求娶威遠侯的大小姐。
該不會,就是剛才那一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