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史高拍掌拍的手疼的指向曹宗:“還不算辱沒平陽侯六世門庭!”
辱不辱沒還輪不到旁人來評價平陽侯府,沒有說出口的曹宗眸光深沉:“彎彎繞繞,少傅不如直接說,該如何圍獵李廣利吧!”
頓了頓,曹宗沒有指向性的冷聲道:“如果有搬倒李廣利之法,誰若從中作梗,那就休怪本侯不客氣!”
史高才不管曹宗什麼想法,也不再客氣看向劉據,緩緩道:“殿下,你要記住,脫離了皇權談權力,談政治,談軍事,談吏治,談禮法,談治理天下,都是在架空殿下的權力!”
“皇權隻有兩個源頭,皇帝和太子,一個是現在的皇帝,一個是將來的皇帝!”
聽到史高的話,劉據再次沉思著輕聲呢喃:“皇……權……”
“陛下老了,陛下的確是老了,所以在處理與殿下的關係上,就會變得反複無常,甚至縱容蘇文這等小黃門來監視殿下。”史高並沒有避諱眾人的談及這個問題,也的確需要這些人來改變太子宮頹廢之勢:
“而這張權力結構圖,不是如何治理天下的,而是圍繞皇權的結構圖,看懂這張圖,殿下就會明白,皇帝這兩個字真正的含義!”
劉據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全是圈圈套圈圈的結構圖,渾身一震,似乎又一扇窗戶被人暴力踹開了般,神情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第一次看這張圖的時候,密密麻麻亂七八糟的,根本沒有看懂。
可現在,似乎隨著燭火帶來的陰影,他隻看到了那位父皇以及圍繞著那位父皇的十二個恐怖存在!
“外戚是李廣利,宦官是劉順德,宗室是劉屈氂,文臣武將才是三公九卿,近侍是霍光,張安世!”
“後宮是母後,李夫人,鉤弋夫人,諫官!”劉據微微遲疑:“是商丘成,也不全是,是十三州刺史部,是繡衣使者,至於郡國,勳貴,所羈縻異族部落!”
“不對,也就是說前六個可以具體到某個人,但後六個,無法具體沒有任何人能代表這六個權力結構!”
殿下啊,你終於蓋特到了!
史高抱手對著劉據躬身一拜,看向眾人:“現在殿下,諸位,把這十二個權力結構均分為十二等份再一一和現如今,以及十年前,二十年前,乃至三十年前天下各個官職一一對應,有沒有發現問題?”
曹宗眉頭緊皺,眯著眼盯著權力結構圖凝重低語:“陛下在重用宦官,甚至開始重用遠支宗室,至於外戚,這些年一直在被打壓,準確來說,是我們這群圍繞在太子身邊外戚,一直在被打壓!”
“吾漢警惕宦官亂政,尤其是警醒於秦末趙高亂政一事,父皇就算是重用宦官,也不會放權太多!”劉據目光一直盯著權力結構圖沒有離開過的凝重搖頭:“至於宗室,高祖白馬盟誓,異姓不封王,對宗室寬待至今,父皇也好,祖父,曾祖也罷,皆有宗藩造反!”
“父皇所用也隻能是遠支宗室和如魯王那般親近的近支藩王,”
“所以,還是外戚甚重,父皇也沒有削弱過母後的權柄,按照十二等份,外戚至少要占十二分之二,宦官和宗室隻能合起來占一,隻是……”
劉據微微一頓,緊皺眉頭的餘光瞥了一眼公孫賀和陳掌的輕聲道:“隻是太子宮可以乾政,孤也監國,而太子宮外戚占比非常大,或者說,在父皇權力結構中,孤和李廣利,已經算是各代表外戚!”
“而孤如果在父皇的權力結構圖中去架……接手父皇的權力,也就意味著外戚占比超過十二分之二,每任命一個官員,外戚權力就會擴張,占到三成,四成甚至五成!”
劉據說著,如同覺醒般的從史高手裡拿過了木棍指著李廣利:“而把孤的太子宮剝離出去,十二等份中,李廣利這個外戚的占比會遠遠低於十二分之一,甚至在外戚,宦官,宗室這三個的占比中,連十分之一,不,甚至占不了十分之一!”
史高沒有再挑動劉據的情緒,也沒有接話,而是認真打量著眾人的反應。
說句不好聽的話,劉據如果不能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他是漢武帝也不會傳位給劉據。
同樣,這些人也要認識到這一點,若不然,他隻能蠱惑劉據動刀子對太子宮進行洗牌了。
整個太子宮的權力架構有根本性問題!
嗡!
陳掌,公孫敬聲,衛戎,曹宗甚至石忠都愣愣出神的盯著劉據。
腦袋像是炸開了一樣,無法想象這還是那個素日謙和寬厚,憂國憂民,口口相稱天地尊親師的太子殿下?
可是……一個個都神色複雜的盯著劉據。
陳康,衛戎更為複雜,雖然比武封將的事情還沒有定性,但一個太子宮,不可能出現兩個左右郎將啊!
“嗯!”聽到劉據的話,公孫賀也不由的遲疑了一下,很不想承認,如果承認這個權力結構圖,就意味著他要承認史高說的是對的。
足足在內心掙紮了十息,公孫賀還是沉悶的承認道:
“的確如此,老夫是丞相,敬聲是太仆,長樂宮還有皇後在,衛伉還在五原!”
“而李廣利,貳師將軍是居於五將軍之後的雜號將軍,或者說是陛下為了扶持李廣利所封的特設將軍!”
“李廣利更是廢物一個,陛下以西域貳師為名給李廣利特設將軍名號,這李廣利第一次遠征還大敗而歸!”
史高差點笑出來的在內心笑了一下,麵帶嚴肅的凝重道:“所以這李廣利,我們根本不可能搬倒,陛下也不會允許李廣利這個唯一外戚失勢!”
“侄兒,那你說圍獵李廣利,又是何意?”劉據十分難受,李廣利是他劉據一生之敵啊。
史高沒有回答劉據的問話,而是兩眼帶著銳利的光芒,直勾勾的盯著公孫賀!
鋪墊了這麼久,說了這麼多,他要的不是把劉據蠱惑一頓去做什麼。
蠱惑劉據沒有用,劉據心理承受的底線是不會允許自己完全疏遠皇後和公孫賀的!
如果劉據能做到,也不至於聽了他那麼多分析,對太子宮屬官的人事任命,一點調整都沒有!
而劉據一個人,也不可能完成接下來的布局!
“姨夫!”劉據皺眉的也看向了公孫賀!
唰的一下,陳掌,衛戎,曹宗甚至公孫敬聲也看向了公孫賀。
要不要圍獵李廣利,還是要太傅吐準話!
“呼!”公孫賀感覺自己真的要瘋了的長吐一口氣,可瞅著眾人都看著自己,尤其是劉據那帶著殷切又質疑,充滿著一絲絲瘋狂的眼神,牙齒都打了個結的還是對著史高微微抱手:“假!少傅不妨說說,如何圍獵李廣利,老夫定當全力配合!”
史高頓時親切一笑,上前握住公孫賀的手,迅速抱手一拜:“有太傅支持,定能大功告成!”
當即,史高不再鋪墊,看向劉據,帶著一絲絲冰冷的笑道:“殿下,諸位,既然我們無法罷免李廣利的官職!”
“那我們不如換個方式,把李廣利扔到天邊去!”
“不要忘了,李廣利既是外戚也是軍功起封的將領,利用陛下對外戚的危機感,將李廣利委以重任,扔去西域,扔到西域之外更遠的地方!”
“一來一回沒有一年半截,李廣利彆想回來,回來繼續扔,我們給他李廣利建功封侯的機會,隻要人不在京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