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朝堂內所有朝臣都在此時變得極為嚴肅了起來。
隴右之爭來了!
大司農桑弘羊出列奏議:“陛下,隴右無非涉及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金城太守李息,隴右太守徐自為,天水太守趙龔,安定太守李盛,隴右從事郭謙,劉讓,王青,陳銘如何處置?”
“第二個問題,隴右今後誰去治理,又該如何治理?”
“老臣以為……”
不等桑弘羊說完,司馬護軍任安眉頭一皺的出列:“陛下,材官將軍李息,郎中令徐自為,司馬趙龔,李盛,縱然為政有失,但四人皆為平羌功臣,為將一方,所治理隴右並無大亂。”
“且四人皆擅於軍事,隴右羌人雖臣服吾漢,但依舊需要鎮守,末將以為,應另外委任郡守治理隴右,四人隸轉都尉!”
桑弘羊眉宇一沉,冷哼道:“司馬此言差矣,四人皆為太守,牧守一方,治理一方,若無治理之才能,為何不主動請辭?”
“如今倒是一句為政有失,隸轉都尉,就將朝廷十餘年來不遺餘力的支持輕輕揭過,豈有這樣的道理?”
“身為太守治理無方,若無降責何以為公?那今後這天下牧守官員,皆瀆職任上,一句為政有失,便可輕輕揭過?”
任安眉宇再沉,同樣冷哼:“這豈能一樣,隴右太守名為政牧,實為軍牧,一防邊境,二安境內,三屯良田,鎮守羌人無亂,便是完成了為政之要,不僅不可罰,尚需賞!”
兩大軍政頭子親自下場廝殺,你一言我一句的激烈爭辯了起來!
而直到此時,漢武帝這才將目光投向了穩穩站著一動不動的太子劉據!
可看著劉據眼觀鼻,鼻觀心,一點也沒有想要參與進去的想法。
不由冷哼一聲,忽然開口問道:“太子覺得該如何處置?”
頓時,原本還爭吵的桑弘羊和任安眉宇一皺,停止了爭吵。
所有人的目光也投向了劉據。
不少人都露出了揶揄之色,太子殿下要來了!
‘哼’劉據也冷哼一聲,一副自信滿滿的出列搖頭:“父皇,兒臣覺得司馬護軍和大司農說的都有道理,太守治理無方要降責,但牧守隴右無亂要賞賜!”
“或降或賞,自有父皇定奪!”
可聽到劉據的話,眾多大臣便暗暗一驚,露出疑惑之色。
太子之變略有耳聞,可太子什麼時候會在朝堂和稀泥了?
平時那準備把朝堂都掀翻了的態度去哪了?
漢武帝心裡輕哼一聲!
即便是早就料到這逆子會這般說話,還是一時間難以接受。
以後想要點這逆子的態度,恐怕是要難上加難了!
這逆子不僅學會了裝腔作勢,還順帶又繼續反問他!
不過,哼!
逆子你以為這還是昨夜奏對?
“太子此言,令臣深感不安啊!”禦史大夫商丘成麵色不善的出列:“太子監國數次,況且這隴右之事亦為太子監國時所決,若連我大漢儲君都沒有絲毫主見!”
禦史大夫一頓,深拜危言聳聽的大聲一驚:“陛下,吾朝危矣!”
漢武帝一副要為昨夜報仇的心態,繼續盯著劉據!
可不等多看兩眼,丞相公孫賀便起身出列:“禦史大夫慎言,隴右之事事轉急下,與太子有何關係?況且太子也沒有說錯,此事本該就由陛下定奪,如何就讓禦史大夫這般危言聳聽?”
“陛下,太子監國理事,若無主見,如何理政,令文武百官信服?”五官中郎將劉屈髦不由眉宇一沉,再次出列。
中間行道站著的人也越來越多。
“中郎將此言著實有失偏頗,司馬護軍與大司農所爭,各有其理,此刻太子殿下並未監國,理應由陛下定奪,何錯之有?”
太子詹事陳掌出列不由冷哼。
“難道太子連理政之見也拿不出來了,這樣的太子,以後陛下如何能放心讓太子監國?”
第三排的貳師將軍李廣利不由一沉,出列沉聲。
“貳師將軍又怎知太子殿下無理政之見,難道這朝政理事還需要向貳師將軍上奏啟事?”史高立刻疑惑出列。
“這是朝議,太子既然有理政之見,如何就不能拿出來議一議了?”
禦史中丞不由一沉,再次出列。
“呼!”石德深吸一口氣,與同排的禦史中丞出列站在一起!
少傅你盯著第六排,隻要有人攻擊孤,就站出來與其論辯,把孤摘出去!
想到太子親自叮囑他,他很不情願但還是站了出來:“按製陛下歸朝,太子歸位,陛下問政中朝,並未將隴右一事交由太子處置,太子若有政見,隻需中朝殿前奏議!”
“鴻臚右丞此言差矣,太子為儲君,理政之見當由百官為證!”
“中散大夫此言更差矣,事權從屬,隴右一事交由光祿大夫集議,如何又能扯到百官為證,難不成滿朝文武,皆為太子師,太子殿下需要向滿朝文武考教答問,你配嗎?”
太子冼馬曹宗位列武班二排的出列冷斥。
“你!”中散大夫頓時怒向從生。
“陛下,中散大夫妄議太子,理當受斥!”
“陛下,中散大夫殿議儲君,是覺得吾漢儲君可由此議決嗎?”
“陛下!”
太子中郎將侯傑,左郎將陳康,右郎將衛戎唰唰唰的接連站出來,開始攻擊中散大夫李義!
聽到這些話,眾多的文武大臣也眼皮子跳了兩下。
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議論隴右官員呢,怎麼就扯到這裡了。
尤其是殿議中心的任安和桑弘羊,一副疑惑的眼神往後看了一眼。
諸位,請問你們在鬨什麼?
‘呼’李廣利也是眉宇一沉,凝重的盯著劉據的側方背影。
太子真變了啊,難搞。
若是往日,早就犬吠朝堂了,今日竟然這般沉得住氣,一言不發。
而且,這太子宮屬官是怎麼了,幾日不見在朝堂之上這般有章法了。
劉據跟木樁一樣雙手蜷握肚皮上,直捋捋跟木樁一樣站著一動不動,眼皮下垂,目視地板。
聽著後麵你一句我一句對薄公堂的話,尤其是侯傑,陳康,衛戎三人責問中散大夫李義,心裡直接美滋滋了起來。
原來,這太子宮,也可以變得這般強悍!
我以前朝議為什麼每一次都和父皇朝臣大吵一架?
孤,以前那麼糊塗嗎?
“啪啪啪啪……”漢武帝拍著禦案,看著二十多個人從前往後一個個站在行道,扯到無邊無際的太子宮屬官。
尤其是後麵那幾個,竟然還上升高度。
又瞅著紋絲不動的劉據,連看他一眼都沒有。
看明白了!
也無奈死了!
這逆子,真能裝啊!
“夠了!”漢武帝拂袖冷聲道:“霍光,此事由你集議,你來說說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