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身為帝王,自認也算見多識廣,但親眼見到床榻上的崔詡時,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陸雲玨也頓了兩秒,而後用袖口掩了掩鼻息。
儘管他算是下蠱的“幫凶”,深知那小蟲的威力,可聽聞遠不如親眼所見的衝擊力來得巨大。
這濃烈得幾乎凝成實質的惡臭,若放在野外,絕對是禿鷲最愛的美餐。
隻見崔詡麵色青黑,氣若遊絲地癱在床榻上,那張以往尚可稱得上風韻猶存的臉龐,如今布滿了七八個流著黃水的膿包,裸露在外的脖頸、手臂皮膚更是潰爛不堪,膿液浸透了單薄的寢衣,源源不斷地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
崔文廷算是孝子,時常前來看顧,此刻也難免露出一絲難以忍受的窘迫。
見寧姮麵對如此可怖景象竟神色如常,不由得心生敬佩。
“王妃,太醫言家父已是藥石無靈……您若覺得不適,不必勉強……”
“醫者父母心,我會儘力一試。”
寧姮轉頭對陸雲玨道,“懷瑾,藥箱。”
雖是來當催命閻王的,但麵上總要做出神醫問診的架勢。
赫連??適時開口,“弟妹看診時不喜外人在旁,都出去候著吧。”
“是。”眾人躬身退了出去。
房門合上,內室隻剩下他們三人。
陸雲玨素來重君子風度,此刻卻實在難以忍受這股直衝天靈蓋的惡臭,胃裡陣陣翻湧。
見寧姮麵色如常,連赫連??也隻是微微蹙眉,他強忍著不適。
“阿姮,你打算怎麼做?”
“覺得難聞的話就去窗邊透透氣吧,我跟這位崔相爺,說幾句‘體己話’。”
寧姮從藥箱中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用火折子燎過,而後俯身紮進那張慘不忍睹的臉。
“崔相,彆來無恙。”
崔詡從昏迷中蘇醒。
但他渾身動彈不得,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隻有渾濁的眼珠艱難地轉向聲音來源。
“你……”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嗬嗬聲。
寧姮笑吟吟地,“聽說相爺快不行了,陛下特來送您最後一程呢。”
崔詡這才注意到龍袍在身的赫連??,瞳孔驟然收縮,掙紮著想行禮,卻隻能從喉間擠出破碎的音節,“陛……陛下,臣……”
赫連??既嫌棄又厭惡,“躺著吧。”
若說之前對崔詡,隻是因為他那個蠢貨兒子,以及他自身妄圖插手後宮而有些偏頗。
那麼此刻,赫連??隻想讓他立刻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本王妃略通醫術,讓我為相爺仔細瞧瞧。”
寧姮裝模作樣地用銀針探了探,隨即搖頭歎息,“嘖嘖嘖,看您這症狀,膿瘡腐而不愈,氣血枯竭,脈象詭譎……不似尋常病症,倒像是中了某種極其陰損的蠱毒啊。”
崔詡聞言,眼中頓時爆發出強烈的驚駭與一絲微弱的希望。
他之前就無數次懷疑自己是中了毒或者招了邪祟,可遍請京中名醫,都對此束手無策。
如今寧姮竟能一眼看出根源,莫非……她有辦法?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崔詡用儘最後力氣,“王妃……求王妃救……救臣一命……”
然而,寧姮非但沒有絲毫動容,反而俯身湊近,聲音裡帶著極致的惡意和嘲弄,“哎呀,忘了告訴你,你身上這要命的蠱毒,還是我下的呢。”
她滿意地看著崔詡驟然瞪大的,難以置信的雙眼,笑容愈發燦爛妖異。
“怎麼樣,崔相爺,驚不驚喜?”
“你!”崔詡駭然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膿包因劇烈的情緒波動而擠壓破裂。
混著血絲的膿水順著扭曲的臉龐滑落,愈發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