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糯,香甜。
這是精細麵粉獨有的味道。
“唔……”
老馬根本舍不得嚼,硬生生往下咽,噎得眼淚直流,趕緊低頭猛灌一口肉湯。
滾燙的油脂裹著肉香順著喉嚨滑下去,把五臟六腑都熨平。
“啊——!”
老馬仰起頭,發出一聲狼嚎。
太香了!
這輩子沒吃過這麼香的東西!
有了第一個,人群徹底炸了。
“我也要!”
“彆搶!給我!”
“我要吃肉!”
幾千號人瘋了一樣湧向飯桶。
剛才還是待宰的鵪鶉,這會兒全變成了餓狼。
沒有人說話。
山穀裡隻有瘋狂的咀嚼聲,喝湯的呼嚕聲,還有搶不到位置急得大哭的聲音。
有人一邊吃一邊掉眼淚,鼻涕眼淚混著饅頭一起塞進嘴裡。
有人吃太急吐了出來,又趴在地上,把那混著泥水的嘔吐物抓起來重新塞回嘴裡。
朱五站在石頭上,手按著刀柄,看著這一幕。
即便是在錦衣衛見慣了生死,這場麵也讓他心裡發堵。
這就是大明。
這就是天子腳下的百姓。
“大人。”旁邊的副千戶低聲說,
“這也太糟踐東西了。咱們弟兄平時也沒這夥食啊,給這幫泥腿子吃這麼好……”
“你懂個屁。”
朱五沒回頭,聲音冷硬。
“你看他們的眼睛。”
副千戶愣了一下,順著看過去。
那些人吃飽了。
剛才那種麻木、躲閃、畏縮的神情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滿足,一種因為吃到了肉而產生的亢奮,還有一種……
要把這條命賣給給飯吃的人的狂熱。
老馬癱坐在地上,肚皮鼓得老高。
他手裡還死死攥著半個沒吃完的饅頭,哪怕撐得翻白眼也舍不得鬆手。
“行了!”
朱五把刀往石頭上一磕。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讓所有人都看向他。
流民們慌忙爬起來,有些人還把剩下的饅頭往懷裡塞。
“飽了嗎?”朱五問。
“飽……飽了!”
“大點聲!吃了殿下的肉,都沒力氣說話嗎?”
“飽了!!!”
幾千人的吼聲在山穀裡回響,震得樹上的積水嘩嘩往下掉。
“吃飽了就該乾活!”
朱五跳下石頭,走到老馬麵前。
老馬渾身繃緊。
是要砍頭了嗎?
“看見那邊的大棚了嗎?”朱五指著遠處,
“那邊全是煤渣子。你們的活兒,就是把煤渣搗碎了,摻上黃土,給老子壓成一個個帶眼的煤餅子!”
老馬愣住。
所有人愣住。
“就……就這個?”老馬結結巴巴,“不……不砍頭?不用死?”
“死?”
朱五嗤笑一聲,一腳踹在老馬屁股上,
“想得美!殿下花了這麼多銀子,給你們吃肉吃白麵,是讓你們死的?那是讓你們長力氣乾活的!”
“誰要是敢偷懶,誰要是把這身膘給老子乾瘦了,那就是跟殿下的銀子過不去!到時候不用老子動手,你們自己滾蛋!”
轟——
人群徹底沸騰。
不是斷頭飯?
真的隻是乾活?
隻要砸煤塊,就能一個月拿五兩,還能天天吃肉?
“大人!”
老馬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把那半個饅頭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然後噗通一聲跪在朱五麵前,腦袋磕在泥水裡,砰砰作響。
“這活兒我能乾!我能乾死!誰要是敢偷懶,我老馬把他皮扒了!”
老馬抬起頭,額頭上全是血和泥,那雙渾濁的老眼裡燒著兩團火。
“大人,隻要不趕我走,這命就是您的!”
“我也乾!”
“我有的是力氣!”
“誰敢跟我搶活兒,我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