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
一支純鋼打造的弩箭撕裂空氣,擦著朱五的耳鬢死死釘進身後的紅木立柱。
箭尾瘋狂震顫,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聲。
“給臉不要臉,連你錦衣衛爺爺也敢殺?”
朱五反應極快,腳尖猛地一挑,麵前厚重的紫檀大案轟然翻起。
“哐當!”
桌麵砸地,成臨時的掩體。
“結陣!這幫孫子要黑吃黑!”
那一百名從京城來的錦衣衛,沒有任何廢話,動作整齊劃一得讓人頭皮發麻。
他們根本沒去拔那把用來裝樣子的繡春刀,而是迅速解下身後的長條油布包,掏出一根根泛著冷光的鐵管子。
大堂內,弩箭如蝗,篤篤篤地釘滿門窗桌椅,木屑橫飛。
屏風後,趙千戶的聲音帶著早已算計好的得意。
“朱五,彆費勁了。這大堂的牆夾層裡灌了鐵水,門窗一關,這就是口鐵棺材。今兒個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得給我脫層皮再走。”
幾輪齊射後,弩箭停了。
不是沒箭了,而是幾百號山東錦衣衛已經把大堂圍個水泄不通。
他們沒急著衝,手裡提著厚背鬼頭刀,眼神裡透著貪婪和戲謔。
趙千戶從屏風後踱步出來,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紅光。
“朱五,我知道你帶的是京城精銳。那又怎樣?”
趙千戶指了指周圍那群如狼似虎的手下,語氣變得激憤:
“這些人,都是洪武三年跟著徐大帥北伐活下來的老卒!當年咱們把腦袋彆褲腰帶上拚命,結果呢?”
“老子拚了一條腿,朝廷發了二十兩!二十兩!打發叫花子呢?我在死人堆裡趴了三天,喝馬尿吃死人肉,老子的命就值二十兩?”
“後來我想明白了。什麼忠義,什麼皇恩,全是狗屁!隻有這玩意兒……”
他大手一揮,幾個心腹抬上來兩口沉甸甸的大箱子。
箱蓋掀開,白花花的銀錠子在昏暗的大堂裡反著光。
“這才是親爹!這才是真理!”
趙千戶抓起一錠銀子高高舉起,衝著朱五那一百號人大吼:
“京城的兄弟!大家都是提著腦袋吃斷頭飯的,何必為了那點死俸祿玩命?”
“話撂這兒,隻要砍了朱五的腦袋,這一箱子銀子你們分了!”
“以後在山東,我趙某人保你們吃香喝辣,玩最嫩的妞,住最大的宅!”
周圍幾百個山東錦衣衛跟著起哄,手裡的刀背敲得震天響。
“聽見沒?千戶大人賞飯吃!”
“砍了他!這可是幾千兩啊!”
“彆給臉不要臉,再不投降剁碎了喂狗!”
封閉的空間,晃眼的銀子,赤裸的欲望。
趙千戶覺得自己贏定了,這世上沒人能跟錢過不去,更沒人能跟命過不去。
然而。
那一百名京城錦衣衛,依舊沉默地半跪在地。
他們臉上沒有絲毫貪婪,隻有一種看死人般的冰冷。
手裡緊緊握著那根奇怪的黑鐵管,黑洞洞的槍口平舉,死死指著前方。
這種死寂,讓趙千戶心頭莫名一跳。
這幫人……怎麼不為所動?
“嫌少?”
趙千戶咬牙:“再加一千兩!每人再給一百畝水澆地!這是孔府最好的田!這是你們幾輩子都掙不來的家業!”
“趙大人。”
翻倒的桌案後,朱五緩緩站直身子。
“你是不是覺得,這世上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膝蓋軟得跟麵條似的,見錢就跪?”
朱五從懷裡掏出一塊鐵牌,那是朱雄英親手頒發的“近衛營”腰牌。
他舉起腰牌。
“洪武三年北伐,你斷了腿,朝廷給二十兩。你嫌少。可你知道那時候國庫空得能跑老鼠嗎?那是皇上從牙縫裡省下來的錢!”
“你覺得孔家好,孔家給你錢、給你地。可那些錢,是從跟你爹娘一樣的百姓身上扒下來的皮!你拿著不燙手?你半夜睡覺不做噩夢?”
“你說我們是吃斷頭飯的?”
“錯了,老東西。我們是吃皇糧的!我們的命是太孫殿下給的!殿下給我們賜姓,讓我們挺直腰杆做人!這份恩情,你拿全世界的銀子也買不起!”
趙千戶的臉色徹底陰沉下去,最後一點耐心也沒了。
“給臉不要臉的狗東西!”
他指著朱五:“想當忠臣?老子成全你們!上!給我剁成肉泥!留一口氣我都要剝了你們的皮!”
“殺!!”
幾百名山東錦衣衛如同決堤的洪水,揮舞著砍刀,紅著眼嗷嗷叫著衝上來。
人群後方,甚至有幾個老卒手裡拿著老式的火銃“三眼銃”。
可他們遲遲不敢點火,手裡舉著火折子哆嗦——這種老古董裝填慢得要死,十次有三次炸膛,炸不死敵人先把自己手炸廢了,哪有手裡的刀片子實在?
十步。
八步。
五步。
前排敵人的獰笑清晰可見,濃烈的汗臭味和令人作嘔的殺氣撲麵而來。
趙千戶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仿佛已經看到朱五被亂刀分屍的慘狀。
就在這一瞬。
朱五冷冷吐出一個字。
“放!”
崩!
崩!
崩!
崩!
不是弓弦崩斷的嗡鳴,也不是老式火銃那種沉悶的“轟”聲。
那是一連串如同爆豆般密集的脆響!
刹那間,千戶所大堂騰起一片刺鼻的白煙,濃烈的硫磺味瞬間蓋過血腥氣和那股腐朽的銅臭味。
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個山東錦衣衛,甚至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他們的胸口、腦袋,瞬間炸開一團團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