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像一條不知疲倦的鋼鐵巨龍,載著成千上萬的夢想與躁動,一路向南。
“哐當,哐當……”
車輪與鐵軌的撞擊聲,單調而又富有節奏,是這個時代獨有的催眠曲。
車廂裡,擁擠不堪。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氣味——汗臭味、泡麵味、煙草味、腳臭味,還有劣質白酒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股讓人窒息的、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濃厚氣息。
林文鼎好不容易,才在自己的硬座位置上安頓下來。他背上的帆布挎包,此刻沉甸甸的,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
裡麵裝著的,不僅僅是近八千塊的現金巨款,更是蘇晚晴的托付,和三個兄弟的全部身家。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他將挎包緊緊地抱在胸前,後背挺得筆直,看似在閉目養神,實則耳朵和眼睛,卻像雷達一樣,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
從燕京到南方特區鵬城,足足有兩千多公裡的路程。在這趟需要耗費三天兩夜的漫長旅途中,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都有可能發生。這裡,就是一個流動的、濃縮的江湖。
坐在他對麵的,是一家三口。男人看起來老實巴交,女人則一臉的愁苦,懷裡抱著一個正在熟睡的孩子。
從他們那帶著濃重口音的交談中,林文鼎聽出,他們是去南邊投奔親戚的。過道的另一邊,是幾個穿著時髦、高談闊論的年輕人。他們嘴裡,不停地蹦出一些諸如“牛仔褲”、“錄音機”、“鄧麗君”的新鮮詞兒,引得周圍的人,頻頻側目。顯然,他們是去南方“淘金”的。
而最讓林文鼎在意的,是他斜後方,那幾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男人。那幾人剃著板寸,脖子上露著紋身,眼神凶悍,嘴裡不停地罵罵咧咧。
他們從一上車開始,就占據了一片小小的區域,用一種極具侵略性的目光,打量著車廂裡的每一個人,尤其是那些看起來像“肥羊”的旅客。
林文鼎知道,這些人,就是後世常說的“車匪路霸”的雛形。他們,才是這趟旅途中,最大的威脅。
他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挎包,往懷裡又攬了攬。
……
火車開動了幾個小時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車廂裡的喧囂,也漸漸平息。
大部分旅客,都抵不住旅途的疲憊,歪著腦袋,沉沉睡去。
林文鼎卻絲毫不敢放鬆。
他隻是拿出陳石頭給他準備的煮雞蛋,剝了一個,就著白開水,默默地填著肚子。
然而,漫長的旅途,單調的“哐當”聲,以及車廂內渾濁卻溫暖的空氣,都在無形中消磨著他的意誌。他雖然極力保持清醒,但眼皮卻越來越沉重,腦子裡像灌了鉛,思緒也變得遲鈍起來。
幾次三番,他的頭都忍不住往前一點,隨即又猛地驚醒。
但疲憊終究還是占據了上風。迷迷糊糊中,林文鼎的睡意越來越濃,警惕性也隨之下降。他雖然還緊抱著挎包,但身體卻不自覺地放鬆下來,腦袋歪向一邊,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就在這時,那幾個板寸男人,開始行動了。
其中一個瘦高個,像蛇一樣,悄無聲息地,在擁擠的過道裡穿行。他的手裡,捏著一片薄薄的、閃著寒光的刀片。
他的目光,在那些熟睡的旅客身上,來回逡巡。
很快,他的目標,就鎖定在了林文鼎緊緊抱在胸前的帆布挎包上!
瘦高個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
坐在林文鼎對麵的老實巴交的男人,雖然也困倦不已,但習慣性的警惕讓他並未完全睡死。他半眯著眼睛,突然感覺到有個人影在過道裡鬼鬼祟祟地移動。
當他看清那瘦高個手裡閃著寒光的刀片,並發現他的目標竟然是自己對麵的年輕人時,登時嚇得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