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鼎罕見地睡了個大懶覺。
直到正午的太陽,透過窗欞,曬得他臉頰發燙,他才悠悠轉醒。
失眠加上昨晚那個旖旎的春夢,讓他感覺腦袋有些發沉。
他揉著太陽穴坐起身,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透過窗戶,望著房門緊閉的西廂房,心裡沒來由地,有些空落落的。
他趿拉著拖鞋,走到客廳,拿起電話,又給遠在南方的B哥,撥了個電話。
聽筒裡,依舊是“嘟嘟嘟”的忙音。
B哥還是聯係不上。
林文鼎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先是B哥聯係不上他,現在他又聯係不上B哥,可真夠黴的。
蛤蟆鏡和喇叭褲的貨源,還沒有著落。B哥那邊,就像斷了線的風箏,失去了聯係。
B哥那邊,不會真的出什麼岔子了吧?
這讓他心裡,隱隱升起一絲不安。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將這絲不安暫時壓下。
林文鼎走到外院,九千歲正躺在一把搖椅上,閉目養神。一隻黑亮的八哥,正在九千歲和柿子樹之間上躥下跳,時不時地,還學著人腔,叫喚兩聲“你好”、“猜猜我是誰”。
林文鼎新奇地用手指逗弄了一下,“你是小八哥啊。”
“我是你大爺啊!”八哥腦袋一歪,黃溜溜的眼睛瞅著林文鼎,撲閃起翅膀來,像是在嘲諷,“嘎嘎嘎,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林文鼎瞬間臉黑了:“……”
“老先生,早啊,你這八哥臟了口,不值錢了!”
“不早了,都晌午了。”九千歲連眼皮都沒睜開,聲音尖細地回了一句,“一個老友留下來的,人沒了,我養著他的八哥也算有個念想。”
難怪林文鼎之前沒見九千歲身邊養著八哥。
人死如燈滅,臟了口的八哥嘴賤,養著這麼一個小家夥,也算是對生者的慰藉吧。
“閒著也是閒著,坐下來喝杯茶吧!”九千歲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嘬了一口。
林文鼎笑了笑,也不見外,自顧自地提起桌上的紫砂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兩人,一鳥,一壺茶。
在這灑滿陽光的小院裡,竟然有種說不出的和諧與安逸。
清冽的茶香,在舌尖彌漫開來。
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九千歲慢悠悠搖著椅子,“小子,有心事?”
林文鼎有感而發,“老先生,你說這做人,是不是特彆難?”
九千歲聞言,嘴角撇了撇,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哼,那是你道行還淺。”
他又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像是在品味人生。
“這世上,隻有兩樣東西,最靠不住。”
“一樣,是人心。”
“另一樣,是權勢。”
“人心善變,權勢無常。今天看著是你的靠山,明天,說不定,這座山就能壓死你。”
九千歲的話意味深長,像是在點撥,又像是在感慨。
林文鼎的心,猛地一震!
這位在宮裡沉浮了一輩子的老人,見慣了爾虞我詐,對人心和權勢的把控,還是有幾分見地的。
自己和丁家這場風波,他雖然沒參與,但絕對把裡裡外外的門道,都給看穿了!
“多謝老先生指點。”林文鼎對著他,鄭重地拱了拱手。
九千歲隻是淡淡地“哼”了一聲,便閉上眼,繼續假寐。
可林文鼎的心,卻因為他這番話,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是的。
人心善變,權勢無常。
這次能化險為夷,看似是他運籌帷幄,實則是借了嶽父蘇正國和孟東家的勢,這背後,和津門十三姐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彆人總不能無緣無故幫他,尤其是來曆神秘的真十三,現在承了她的情,回頭拿什麼還?!林文鼎有點擔憂,害怕以後為了還真十三的人情,跳入萬劫不複的火坑。
借來的“勢”,終究是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