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高速上的車流因雨勢而緩慢。
徐意遲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泛白,他時不時看著導航上估算的時間,眉心擰成死結,那種迫切的煎熬寫滿全身。
蘇靜也蜷縮在副駕駛座上,裹著毛毯,整個人像被抽空了靈魂。
她盯著窗外飛逝的、被雨水模糊成一片的世界,腦子裡卻不受控製地閃過無數畫麵——
媽媽在民宿院子裡澆花時溫柔的笑臉...
徐叔叔在工房裡做玉雕時專注的側影...
耶耶在院子裡撒歡打滾...
爾海邊那棟白牆灰瓦的小樓,炊煙嫋嫋...
還有最後一次視頻通話,媽媽還笑著問她:
“什麼時候再回來?耶耶想你了,你徐叔叔新雕了個‘無事牌’,說等你回來給你。”
她說:“忙完這陣子就回。”
可是這陣子,好像永遠忙不完。
然後呢?
然後就是現在——搶救、重傷、生死未卜。
巨大的恐懼和悔恨像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她為什麼不早點回去?為什麼總是覺得還有時間?
“蘇靜也。”
徐意遲的聲音忽然響起,低沉,嘶啞,卻異常清晰,試圖喚回她的神誌。
蘇靜也茫然地轉過頭看他。
“聽話,彆胡思亂想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趕過去。”他聲音很穩,儘管握方向盤的手泄露了不穩,“陪在他們身邊。一起麵對。”
是的,一起麵對。他是小叔,是此刻唯一能和她並肩麵對這場家庭災難的人。
車子終於衝進機場停車場。
徐意遲幾乎是拽著她下車,從後備箱拎出兩個迷你行李箱——顯然是他得知消息後急速準備的。他一手拖著箱子,一手緊緊握著她的手腕,穿過雨幕,衝進航站樓。
值機,安檢,一路狂奔。
直到坐在飛往雲州的航班候機區,蘇靜也才像終於找回一絲力氣。
她渾身濕冷,臉色蒼白得嚇人,裹著徐意遲不知道從哪裡又找來的一條薄毯,手裡捧著他買來的熱咖啡,卻一口都喝不下。
徐意遲坐在她旁邊,手機幾乎沒有離手,一直在低聲通話。
時而用冷靜的語氣下達指令,聯係他在雲州能動用的所有醫療和人脈資源;時而用壓抑著焦灼的聲音向電話那頭詢問最新的搶救情況。
他在調動一切能調動的力量,為了他的哥哥,也為了蘇靜也的媽媽。
蘇靜也聽著他沉穩卻掩不住疲憊的聲音,看著他緊蹙的眉頭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她的心裡那片冰冷的荒原,好像裂開了一道縫隙。
登機廣播響起。
徐意遲掛斷電話,看向她,眼神裡帶著詢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能走嗎?”
蘇靜也點點頭,放下那杯已經冷掉的咖啡,站起身。腿還是有些軟,但她強迫自己站穩。
徐意遲深深看了她一眼,接過她肩上的背包,另一隻手穩穩地扶住她的手臂,護著她往登機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