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夜槍聲
東江市,碼頭區,淩晨兩點十七分。
雨下得很大,豆大的雨點砸在柏油路麵上,濺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霧。整個碼頭區籠罩在昏黃的路燈光暈裡,遠處的江麵漆黑如墨,隻有幾艘貨輪的輪廓在雨中若隱若現。
突然,一連串爆裂的槍聲撕裂了雨夜的寂靜。
不是一兩聲,不是三五聲,而是密集的、連續的、如同鞭炮般的炸響——自動武器的連射聲、手槍的點射聲、***的轟鳴聲混雜在一起,在空曠的碼頭區回蕩。
緊接著是玻璃碎裂聲、金屬撞擊聲、男人的嘶吼和慘叫。
聲音的來源是七號碼頭旁邊的三號倉庫——一座上世紀八十年代建成的老式鋼結構倉庫,外牆的紅漆已經斑駁脫落,鐵門鏽跡斑斑。
此刻,那扇鐵門半開著,裡麵火光閃爍。
二、第一現場
陸辰被手機鈴聲吵醒時,剛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他抓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老劉”兩個字。按下接聽鍵,老劉沙啞的聲音立刻傳了出來:
“碼頭區,七號碼頭,三號倉庫。和盛幫和義安社火並,至少十人以上傷亡。市局已經出動,我們二十分鐘後到。”
陸辰猛地坐起身,睡意全無。
和盛幫,義安社——東江市兩個老牌幫派,盤踞碼頭區十幾年,雖然時有摩擦,但從未發生過大規模火並。這兩個幫派背後都有複雜的利益網絡,平時做事還算“守規矩”,怎麼會突然……
他看了眼時間:淩晨兩點三十五分。
窗外雨聲依舊。
陸辰用冷水洗了把臉,換上警服。鏡子裡的自己雙眼布滿血絲——自從打開父親留下的鐵盒,他已經連續四十八小時沒怎麼合眼。那本賬本裡的內容,那個U盤裡的音頻,像毒蛇一樣纏繞在他的腦海裡。
“陸建國必須除掉,他知道得太多了。”
那個經過處理的電子合成音,冰冷,威嚴,不容置疑。
陸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疼痛讓他清醒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氣,拿起車鑰匙,衝進雨夜。
警車在空蕩的街道上疾馳,雨刷器以最快頻率擺動,依然看不清前方的路。陸辰打開警笛,紅色的警燈在雨幕中旋轉,映照出路邊建築模糊的輪廓。
老劉的電話又來了:“現場情況很糟。消防和救護車已經到了,但裡麵還在交火。特警隊正在集結。”
“交火?”陸辰皺眉,“還在打?”
“根據最先到達的巡邏民警報告,倉庫裡至少還有兩撥人在對射。他們已經封鎖了外圍,但不敢貿然進入。”
陸辰踩下油門。警車在濕滑的路麵上微微打滑,他穩住方向盤,心裡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普通的幫派火並,一旦警察到場,雙方都會立刻停手逃竄。還在繼續交火,意味著……
要麼是殺紅了眼,要麼是——必須分出你死我活。
三、血色倉庫
二十分鐘後,陸辰的車停在七號碼頭入口處。
現場已經被封鎖,十幾輛警車圍成半圓,紅藍警燈在雨幕中交替閃爍,將整個碼頭區映照得如同詭異的舞台。特警隊的黑色裝甲車停在最前方,全副武裝的特警隊員正在快速集結。
老劉撐著一把黑傘站在警戒線外,看見陸辰下車,立刻迎了上來。
“來了。”老劉的臉色很難看,雨水順著他的帽簷往下滴,“裡麵……很慘。”
陸辰接過老劉遞來的雨衣穿上,兩人穿過警戒線,朝倉庫走去。
越靠近倉庫,空氣中的血腥味就越濃——混合著雨水、硝煙和某種甜膩的、令人作嘔的氣味。倉庫門口已經拉起臨時照明,四盞強光燈將入口處照得如同白晝。
陸辰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具屍體。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穿著黑色夾克,仰麵躺在倉庫門口的水泥地上。他的胸口有三個彈孔,呈三角形分布,鮮血從彈孔裡湧出,在雨水的衝刷下,在地麵彙成淡紅色的溪流。男人的眼睛睜得很大,瞳孔已經擴散,雨水直接落進他的眼眶。
“和盛幫的人。”老劉低聲說,“左手虎口有青龍紋身,和盛幫的標誌。”
陸辰蹲下身,仔細查看彈孔。傷口邊緣整齊,入口小,出口大——是高速子彈造成的貫穿傷。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套戴上,輕輕翻開男人的夾克。
夾克內側,靠近胸口的位置,有一個暗袋。
陸辰拉開暗袋的拉鏈,裡麵是一把黑色的手槍——***17,九毫米口徑,彈匣是滿的,一發未射。
“他沒來得及開槍。”陸辰站起身,眉頭緊鎖。
老劉點點頭:“不止他一個。進去看看。”
兩人走進倉庫。
強光燈的光柱刺破黑暗,眼前的景象讓陸辰倒吸一口涼氣。
倉庫內部大約有兩千平方米,原本堆放的貨物箱散落一地,有的被子彈打得千瘡百孔,有的被火焰燒得焦黑。地麵上橫七豎八躺著至少十幾具屍體,有的靠在貨箱上,有的趴在地上,有的蜷縮在角落。
鮮血幾乎染紅了整個倉庫中央的地麵,在雨水的滲透下,形成一片片暗紅色的血泊。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和血腥味,還有一種……燒焦的肉味。
陸辰的目光掃過現場,迅速做出判斷:
屍體分布呈現明顯的兩極化——東側靠牆的位置,屍體多穿黑色或深色衣服,身上紋身明顯;西側靠門的位置,屍體多穿灰色或淺色衣服,紋身較少。
“東側是和盛幫,西側是義安社。”老劉說,“初步清點,目前發現屍體十一具,重傷昏迷三人,輕傷兩人已經被控製。”
陸辰走到一具屍體旁。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光頭,臉上有一道從額頭到下巴的刀疤。他靠在一個貨箱上,胸口被***轟開一個大洞,內臟隱約可見。
“義安社的二當家,綽號‘刀疤強’。”老劉跟過來,“和盛幫的老三‘黑豹’在那邊。”
他指向東側。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仰麵躺在地上,喉嚨被利器割開,傷口深可見骨,鮮血已經凝固成黑色。
“近距離割喉。”陸辰蹲下查看,“手法很專業,一刀致命,沒有第二刀。”
他站起身,環顧整個倉庫。強光燈的光柱在雨幕中形成一道道可見的光束,照亮了飛舞的灰塵和……彈殼。
滿地都是彈殼。
黃銅色的手槍彈殼,銀白色的步槍彈殼,紅色的***彈殼,密密麻麻,像撒了一地的金屬豆子。陸辰粗略估算,至少有兩三百發。
“這火力……”他喃喃道。
普通的幫派火並,最多用幾把砍刀、鋼管,頂多一兩把土製手槍。而現場這些彈殼,來自至少五種不同的槍械,其中還有自動武器的痕跡。
陸辰走到倉庫中央,那裡有一片特彆密集的彈殼區。他蹲下身,用鑷子夾起幾枚彈殼,仔細查看底部的印記。
&nmPara,這是***的標準彈。”他放下,又夾起另一枚,“5.56×45mmNATO……這是製式步槍彈。”
老劉的臉色變了:“製式步槍?幫派怎麼可能有……”
話音未落,倉庫深處傳來一聲虛弱的**。
四、幸存者
陸辰和老劉立刻朝聲音來源跑去。
在倉庫最裡麵的角落,一堆倒塌的貨箱後麵,躺著一個年輕男人。他大約二十出頭,穿著灰色的運動服,左肩中彈,鮮血浸透了半邊衣服。他的意識還算清醒,看見警察過來,眼睛裡閃過一絲恐懼。
“救……救我……”他虛弱地說。
陸辰蹲下身,檢查他的傷口。子彈從肩胛骨下方射入,沒有貫穿,卡在肌肉裡。傷口還在滲血,但不算致命。
“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幫派的?”陸辰問。
年輕人嘴唇顫抖:“阿……阿飛……義安社的……”
“今晚怎麼回事?為什麼火並?”
阿飛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想隱瞞什麼,但肩部的劇痛讓他放棄了抵抗。
“是……是和盛幫先動手的……”他斷斷續續地說,“他們……他們說我們搶了他們的貨……但……但我們沒有……”
“什麼貨?”
“一批……一批從南邊來的‘麵粉’……”阿飛的聲音越來越低,“價值……價值五百萬……”
陸辰和老劉對視一眼。五百萬的毒品交易——這確實足以引發幫派戰爭。
“然後呢?”陸辰追問,“怎麼打起來的?”
“我們……我們約在倉庫談判……兩邊老大都來了……開始還好好的……但……但突然有人開槍……”
“誰先開的槍?”
阿飛搖頭:“不……不知道……燈光突然滅了……然後……然後就亂了……”
陸辰皺眉。燈光滅了?倉庫的照明係統被人為切斷?
“繼續說。”
“我……我躲在貨箱後麵……看見……看見有人從後門進來……”阿飛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恐懼,“不是我們的人……也不是和盛幫的人……他們……他們穿黑色作戰服……戴麵罩……手裡拿的是……是長槍……”
陸辰的心臟猛地一跳。
“長槍?什麼樣的長槍?”
“像……像電視裡特種部隊用的那種……有瞄準鏡……***……”阿飛的聲音開始顫抖,“他們……他們進來後,見人就殺……不分和盛幫還是義安社……”
老劉的臉色徹底變了。
第三方勢力。專業殺手。無差彆屠殺。
這根本不是幫派火並,這是一場清洗。
五、輪胎印與彈殼
陸辰讓醫護人員把阿飛抬上救護車,然後立刻開始勘查倉庫後門。
後門是一扇鏽蝕的鐵門,平時用鐵鏈鎖著,此刻鐵鏈被剪斷,斷口整齊,是液壓剪的痕跡。門外的水泥地上,有明顯的輪胎印——不是普通的轎車或麵包車,而是寬大的、深花紋的越野車輪胎印。
陸辰蹲下身,用卷尺測量。輪胎寬度285mm,花紋深度很深,是專業的全地形輪胎。
“至少兩輛車。”老劉指著地上的印跡,“一進一出,時間間隔很短。”
陸辰沿著輪胎印往前走。印跡從後門延伸出去,穿過一片泥濘的空地,消失在碼頭區外圍的公路方向。在泥地中央,他發現了幾個清晰的腳印——軍靴的腳印,鞋底花紋是規則的幾何圖案。
他掏出手機拍照,然後繼續搜索。
在距離後門十五米處的一堆廢棄輪胎後麵,陸辰有了重大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