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省是一座典型的西式建築,灰色花崗岩砌成的牆體在秋日陽光下,透著一股冰冷。
林楓就站在這座建築的大門前。
他的身後,是兩排沉默的尉官,槍口上的刺刀雪亮。
更遠處,是黑壓壓的人群。
他們是東京的市民,是陸軍軍官的家屬,是狂熱的信徒。
他們手中的菜刀與棍棒,在陽光下閃爍著混亂的光。
日本平民子弟多入陸軍,海軍則多為華族與貴族。
這種天然的階級對立,此刻被林楓用一把火徹底點燃。
一個腳步蹣跚的老者,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他穿著洗得發白的和服,雙手顫顫巍巍,卻異常鄭重地捧著一把用錦布包裹的日本刀。
他走到林楓麵前,深深鞠躬。
“中尉閣下。”
老者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發抖。
“這是我祖傳的寶刀,今天,贈與閣下。”
他抬起布滿皺紋的臉,渾濁的眼中燃燒著某種狂熱的火焰。
“請您用此刀,斬殺國賊山本!”
林楓垂下眼簾,看著那把刀。
白送的,誰不要。
他微微點頭,算是接受了這份“民意”。
他將手中的三八式步槍遞給身旁的尉官,接過了那把武士刀。
“噌”的一聲。
長刀出鞘,寒光在空氣中劃過。
好刀。
演戲要演全套。
林楓單手持刀,刀尖斜指地麵,另一隻手猛然揮下。
“準備射擊!”
命令不帶一絲溫度。
他沒有下令開火,因為沒有子彈!
哢啦!
第一排的五十名尉官,動作整齊劃一地單膝跪地,槍托抵肩。
後一排的尉官立刻上前一步,填補了隊列中的空隙。
一百支步槍的槍口,齊刷刷地對準了海軍省那扇緊閉的鋼鐵大門。
大門後,幾名海軍衛兵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他們幾乎是憑著本能舉起槍,槍口胡亂地指向外麵那片沉默的陸軍方陣。
但他們握槍的手,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牙齒都在打戰。
寂靜籠罩了街道。
對峙的雙方,隻隔著一扇薄薄的鐵門,卻隔開了兩個即將爆發的火藥桶。
……
首相官邸。
東京都千代田區永田町二丁目一番地。
侍從武官的皮靴踩在昂貴的地毯上,卻發出了急促的聲響。
他幾乎是撞進了辦公室。
“閣下!”
首相近衛文正坐在桌後,聞聲抬起頭,眉頭微皺。
侍從武官的額頭上全是汗珠,他壓低了聲音,但那份驚惶卻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陸軍……陸軍的尉官們……包圍了海軍省!”
啪。
近衛文手中的鉛筆應聲折斷,在他的文件上留下一團刺目的汙跡。
他盯著那團汙跡,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
“給我把陸軍大臣和海軍大臣叫來!”
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沒過多久,海軍大臣米內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
他幾乎是衝進來的,身上的海軍製服因為匆忙而顯得有些淩亂。
自己的老巢被陸軍那幫瘋子圍了,這是奇恥大辱。
米內光政剛站定,陸軍大臣煙俊六也到了。
與米內的暴怒不同,煙俊六的步伐沉穩,臉上甚至看不出太多的情緒波動。
近衛文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動。
“看看你們乾的好事!”
“帝國的心臟,難道要毀於陸海的內鬥嗎?”
站在一旁的米內光政再也控製不住,他伸出手指,幾乎要戳到煙俊六的鼻子上,破口大罵。
“煙俊六!你們陸軍這群馬鹿,是想再來一次二二六嗎!”
“你們是要造反嗎!”
煙俊六紋絲不動,任由對方的口水噴濺到自己臉上。
他隻是平靜地反駁。
“米內閣下,是你們海軍的人,想要撕裂帝國。”
“山本公然主張對美妥協,動搖我大日本帝國的國策!”
“陸軍的將士們,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對‘國賊’的憤怒。”
他頓了頓,吐出一個讓近衛文心驚膽戰的詞。
“這不是造反。”
“這是‘清君側’!”
近衛文聽著這三個字,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狂跳。
他怕了。
他真的怕這群頭腦發熱的陸軍,再給他整出一個血流成河的二二六兵變。
近衛文狠狠一拍桌子。
“夠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下達能夠最快平息事態的命令。
“刺殺事件,到此為止!你們陸軍內部處理!”
“現在必須讓圍在海軍省的軍官和百姓離開,避免引起更大的騷亂!”
米內聽到刺殺事件就這麼輕飄飄地交給了陸軍內部處理,肺都要氣炸了。
他剛想開口反駁,一想到海軍省大門外那一百多把明晃晃的刺刀,又把話咽了回去。
煙俊六微微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