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升的效率很高。
夜色如墨,法租界一間不起眼的酒吧後巷,空氣中充斥著陰溝的腐臭。
通過三道盤查,七拐八繞,杜升終於見到了一個戴著圓頂禮帽、壓低帽簷的男人。
沒有多餘的廢話,一張薄薄的紙條,夾在一遝鈔票裡,被不動聲色地塞進了對方的口袋。
半小時後,這份由小日向白朗精心炮製、足以借刀殺人的情報,就擺在了軍統上海站站長陳工書的辦公桌上。
陳工書盯著那幾行字,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自從上次派人刺殺王天失敗,還差點折了兩個得力手下進去。
他被山城的戴老板在電報裡罵得狗血淋頭,連祖宗十八代都被問候了一遍。
在他看來,那次失敗,就是奇恥大辱。
整個上海站,都因為這件事抬不起頭。
他迫切地需要一場勝利,一場足以洗刷恥辱、讓戴老板重新對他刮目相看的輝煌勝利!
現在,機會來了!
張嘯林!
這個與黃金榮、杜月笙齊名的青幫大亨,上海灘人儘皆知的大漢奸,竟然要投靠一個叫小林楓一郎的新主子?
還號稱要把軍統上海站作為投名狀?
上次曾廣帶回來的情報,就說這個小林楓一郎極其危險,心狠手辣,必須不惜一切代價鏟除。
現在,新仇舊恨,可以一起算了!
陳工書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裡的水都濺了出來。
“馬上聯係張嘯林的保鏢,林懷部!”
他幾乎是吼著下達了命令。
“告訴他,隻要他動手乾掉張嘯公館,給他五萬塊大洋!”
策反進行得異常順利。
林懷部本就是個見錢眼開的亡命徒,跟著張嘯林無非是為了錢。
如今張嘯林失勢,朝不保夕,五萬塊大洋的誘惑,足以讓他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賭一把。
他幾乎沒有猶豫,一口答應下來,隻說等待最佳時機。
陳工書不敢怠慢,立刻親自起草電文,用最高等級的密碼,將整個計劃上報給了山城。
“……計劃周密,已策反其貼身保鏢林懷部,不日即可動手,鏟除巨奸張嘯林,打擊日寇囂張氣焰……”
寫到這裡,他頓了頓,又加上了一段。
“另,據可靠情報,日寇特務小林楓一郎,狼子野心,危害極大,乃是狂熱之舉國主義分子。”
“此人收編張嘯林,意圖整合上海黑白兩道,對我上海站進行毀滅性打擊,懇請局座準許,待鏟除張逆後,集中力量,對此獠予以製裁!”
按照戴老板的特彆指示,這份電報,也以最高加密等級,抄送了一份給那個神秘獨立情報小組。
……
舊貨商店。
林楓正百無聊賴地翻看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銅製墨水瓶,假裝在挑選古董。
穿著短衫,肩膀上搭著毛巾的老王,低著頭走過來,一邊擦拭著貨架。
一張折疊成小方塊的紙條,從他擦拭貨架的抹布下,滑到了林楓的手邊。
林楓拿起紙條,展開掃了一眼。
這個陳工書,還真是個刺殺專業戶,軍統上海站的KPI看來全靠他搞暗殺來湊了。
放著大好的情報網絡不去深耕,天天琢磨著在上海灘打打殺殺。
不過,他倒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張嘯林的錢,已經被自己榨得差不多了。
劉長順也已經把他那些見不得光的產業摸了個底朝天。
現在這個老東西活著,反而成了個累贅。
要是他被軍統的人乾掉,自己正好可以打著“為他報仇”的旗號,名正言順地接手他的一切。
這簡直是瞌睡送來了枕頭。
不過他老盯著自己殺是幾個意思?
林楓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心裡暗罵一聲豬隊友。
不管他,反正他要刺殺自己的時候,自己這邊還能提前收到通知。
林楓將紙條在指尖撚成碎末,對身旁的老王吩咐道。
“給山城回電。”
“就說,我已被天皇任命為對華特彆委員會談判副代表,負責與汪衛的談判事宜。”
“具體情況,待我接觸後,再行彙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