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琅琊顏守正。”
……
每一個名字報出,太子的心就往下沉一分。這些都是當世文壇泰鬥,清流領袖,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其言論足以影響天下士林風向!
緊接著,這幾位大儒便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引經據典,對太子剛才的言行進行猛烈抨擊。
隻見那河東柳文淵,白須顫動,手中拐杖重重一頓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如同驚堂木,率先發難:
“太子殿下!《孝經》有雲:‘資於事父以事母,而愛同;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
“陛下乃君更是父!您方才麵對陛下權威象征(金鞭),麵露不忿,言辭頂撞,此乃不敬!”
“身為儲君,不敬君父,何以教化萬民?何以表率群臣?”
“老臣鬥膽問一句,殿下心中,可還有‘忠孝’二字?!”
他話音未落,廬江周敦樸立刻接口,聲音不高,卻如冰冷的錐子,直刺要害:
“柳公所言,僅是其一!”
“史官秉筆直書,乃祖製!乃維係江山社稷、鑒往知來之根本!”
“《左傳》言:‘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殿下竟欲以權勢乾涉史筆,抹去不利於己之記錄?”
“此例一開,後世史書將成何物?儘是阿諛奉承、粉飾太平之諛詞嗎?!”
“殿下此舉,非止失儀,實乃動搖國本!與堵塞言路、焚書坑儒之暴行,相去幾何?!”
琅琊顏守正更是踏前一步,他身材高大,雖年邁卻自有威儀,目光如電,直視太子,聲音洪鐘般震響:
“儲君!國之副貳,天下仰望!”
“當謹言慎行,如履薄冰!而殿下今日,於大庭廣眾之下,咆哮失態,威逼史官,此等行徑,與市井潑皮何異?!”
“《禮記》有雲:‘君子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殿下今日,失足、失色、失口,三者占全!”
“儀態儘失,威嚴掃地!”
“老夫不禁要問,若他日殿下禦極,朝堂之上,是否也容不得半句逆耳忠言,見不得半點如實記錄?”
“此等做派,驕橫跋扈,閉塞視聽,與史書所載之夏桀商紂,何其相似!!”
這幾位大儒,你一言我一語,引經據典,層層遞進。從不敬君父的“不孝”,上升到乾涉史筆的“動搖國本”,再落實到個人行為的“失儀無狀”,最後直接扣上了一頂“近乎桀紂”的恐怖帽子!
太子聽得頭皮發麻,手腳冰涼。
(這齊王……他不養兵了,他開始養這群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儒生了?!這比十萬大軍還可怕啊!)
而那史官,更是抓住機會,筆下不停,大聲記錄:“麵對太子威勢,河東柳公、廬江周公、琅琊顏公等數位大儒,仗義執言,凜然不懼,以浩然正氣,斥責不臣,守住了文人風骨,捍衛了史官尊嚴!實乃士林楷模,千秋典範!”
太子張了張嘴,還想辯解什麼:“我……”
李斯適時地轉向齊王,笑著讚歎道:“王爺,您這位史官……是個人才啊!”
齊王得意地捋了捋並不存在的胡須,笑道:“哪裡哪裡,都是李先生教導有方,讓本王明白了這‘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的道理,這文治之功,有時更勝刀兵啊!”
齊王這才誌得意滿地看向麵如死灰的太子,慢悠悠地問道:“太子殿下,現在……你對此事,還有什麼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