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潭子底下水文複雜,暗流多,正是那些大魚最喜歡待的地方。
特彆是每年開春和入冬前,江裡那些值錢的三花五羅(鼇花、鯿花、鯽花,哲羅、法羅、雅羅、胡羅、銅羅),還有那傳說中的魚王大鰉魚,都愛往那兒湊。
馬振坤那點道行,也就隻能在村裡橫。
他根本不知道怎麼才能在那種地方捕到魚,隻能靠著他爹的權勢,把那塊地霸著,不讓彆人碰。
可王強知道!
他憑著前世的記憶,沒走大路,而是鑽進了江邊那片半人高的蘆葦蕩子。
清晨的露水打濕了他的褲腿,冰涼刺骨,可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穿過蘆葦蕩,他來到一片沒人來的河灘,這裡長滿了碗口粗的青皮柳。
他抽出牛耳尖刀!
“唰唰唰”
幾下就砍了十幾根最柔韌、最有彈性的柳條。
然後,他找了個背風的窪地,盤腿坐下,開始了他的工作。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那些青皮柳條在他手裡,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一根根被彎曲、交叉、捆綁。
他沒用任何工具,隻靠那把刀和一捆麻繩,偶爾用牙齒咬住繩頭,雙手發力,將柳條勒緊。
蘇婉要是看見了,非得驚掉下巴不可。
這哪是村裡那個悶葫蘆王強?這分明是個乾了幾十年的老篾匠!
他編的不是普通的魚簍,而是一種結構極其複雜的絕戶籠。
這籠子入口是個喇叭形,用細密的柳條編成倒刺,魚一旦鑽進去,就再也找不到出來的路。
籠子內部還分了好幾個隔層,能把大小不同的魚分開,防止大魚把小魚給撞死了。
這種手藝老早就失傳了。
這是王強前世跟一個隱居在海島上的老漁民學的,寶貝得很。
不到一個鐘頭,三個一米多高的絕戶籠就編好了。
王強扛起籠子,沿著江邊,朝龍王灣走去。
越靠近龍王灣,水流聲就越大,江風也越發陰冷,那地方果然邪門,江麵上常年飄著一層白霧,大白天的都看不清對岸。
王強站在一塊凸出的黑石上,眯著眼,打量著水麵。
在外人看來,這江麵就是一團亂麻。
可在王強眼裡,這水麵上的每一個漩渦,每一道波紋,都是一張地圖。
“左邊三丈,回水灣,水深,有暗樁,是鯉魚、草魚的地盤。”
“正前方,兩股水流交彙處,底下肯定有深溝,那是鯰魚、黑魚的老窩。”
“最裡頭,那片水麵最平靜的地方,底下肯定有大洞,鰉魚那種大家夥,就喜歡待在那種地方!”
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他把三個籠子,分彆沉在了他看好的三個位置。
為了增加誘惑,他還從江邊挖了些腥味極重的河蚌,砸碎了扔進籠子裡當誘餌。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大亮了。
王強沒急著走,他知道,這種籠子得等,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他找了個避風的石縫,從兜裡掏出半塊昨晚嫂子硬塞給他的苞米麵餅子,就著冰涼的江水,慢慢地啃著。
肚子有了點東西,身上也暖和了一些。
他靠在石頭上,聽著江水拍岸的聲音,腦子裡開始盤算接下來的路。
報仇,不能急。
馬振坤是村長的兒子,明著來,自己肯定吃虧。
得想個法子,讓他自己掉進坑裡,摔個粉身碎骨。
賺錢,是眼下最要緊的。
有了錢,才能把這個破家修一修,才能讓嫂子吃上肉,穿上新衣服,不用再看彆人臉色。
正想著,他忽然聽到不遠處的蘆葦蕩裡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王強眼神一凝,瞬間握緊了手裡的牛耳尖刀,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像一頭準備捕獵的豹子。
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貓著腰從蘆葦蕩裡鑽了出來,是馬振坤手下的一個混子,外號叫三猴子。
三猴子顯然也沒想到這裡有人,跟王強打了個照麵,兩人都愣住了。
“王……王強?”
三猴子看清是王強,嚇得差點沒一屁股坐地上。
昨天王強一刀捅穿他同伴大腿的狠勁,還曆曆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