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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江麵上起了大風,那風跟刀子似的,刮得江水都起了白毛。
王強劃著那條破舊的小舢板,在風浪裡顛簸著,心裡頭卻熱乎乎的。
今天運氣不錯,下了幾個網,就撈上來好幾條七八斤重的大草魚,還有兩條渾身溜滑、嘴邊長著長須子的大鯰魚。
那鯰魚肥得很,肚子滾圓,拎在手裡沉甸甸的,看著就喜人。
他把魚用草繩仔細地穿好,扔在船艙裡,心裡美滋滋!
“這幾條魚,明天拉到鎮上去,少說也能賣個二三十塊錢。”
到時候,再給嫂子扯幾尺做裡子的白棉布,她那件新棉襖,也該做裡子了。
他心裡盤算著,等錢攢夠了,開春了,就把這破船給換了。再這麼下去,這破船早晚得散架。
他瞅了瞅天色,不早了。
“嫂子該等急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奮力地劃著槳,小船破開白花花的浪頭,朝著月亮灣的方向駛去。
風越來越大,吹得他那件新棉襖的領口呼呼作響,可他一點都不覺得冷。
身上這棉襖,是嫂子一針一線縫出來的,那棉花絮得又厚又勻實,針腳細得跟拿尺子量過似的,穿在身上,就像是揣了個小火爐,那股子暖意,能一直暖到心窩子裡去。
他想起早上出門時,嫂子站在院子裡,踮著腳給他緊了緊領口。
“強子,今天風大,你……你早點回來。”
她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怯意的眼睛裡,滿是藏不住的擔憂。
王強心裡頭,就跟喝了二兩燒刀子似的,又燙又熱。
他想,等再攢點錢,就把這破船給換了,再把那破土坯房給扒了,蓋上青磚大瓦房。
到時候,屋裡盤上火炕,燒得熱熱的,讓嫂子天天坐在熱炕頭上做針線活,再也不用挨凍了。
他越想心裡越美,手上的勁兒也更足了。
小船靠了岸,他把船拖上岸邊的沙灘,用一根粗木樁子固定好,這才扛起那一大串沉甸甸的魚,大步流星地往村裡走。
可當他走到村口那片半人高的蘆葦蕩時,腳步卻慢了下來。
村子裡頭,太吵了。
那動靜,像是吵翻了天,亂糟糟的,全都是人聲。
而且,那動靜,好像就是從自個兒家那方向傳過來的!
他遠遠地就看見,自家那小小的院子門口,黑壓壓地圍了一大圈人,裡三層外三層的,跟趕大集似的。
他心裡咯噔一下!
“他娘的,出事了!”
他再也顧不上肩上那幾條沉甸甸的魚,兩條腿跟上了發條似的,邁開大步就往家那頭蹚。
他步子大,跑得快,卷起一路的煙塵。
腳下的土路坑坑窪窪,他好幾次都差點崴了腳,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團黑壓壓的人影,心裡頭就跟燒著一鍋開水似的,咕嘟咕嘟地直冒泡。
離得越近,那嘈雜的聲音就越清晰。
“砰!砰!砰!”
是有人在砸他家的門!
還有張巧嘴那尖得能戳破人耳膜的罵聲!
“哎呦喂!你個不下蛋的老母雞,還當自己是金鳳凰呢!你守著個空窩有啥用?
“開門!你個小騷娘們,有本事勾搭小叔子,沒本事開門啊!再不開門,信不信老娘找人把你這破門給卸了!”
馬福海那倚老賣老、官氣十足的威脅聲也夾雜在其中。
“蘇婉!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我這是代表村裡,給你解決個人問題!”
“你要是再這麼不識好歹,那就是公然對抗村裡!到時候,彆怪我不給你留情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