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
“俺回來了。”
蘇婉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一下撲進了他的懷裡,她放聲大哭。
把這輩子的委屈,這輩子的害怕,全都哭了出來。
夜深了。
外頭的風刮得更緊了。
村裡卻安靜得嚇人。
馬福海和張巧嘴,早被人七手八腳地抬走了。
聽說,是福大爺看不下去,托人套上拖拉機,把人往鎮上的衛生院拉。
能不能救得回來,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王強家那扇插著木杠的院門,再也沒人敢靠近。
那一晚,蘇婉哭了很久,哭累了就靠在王強的肩膀上睡著了。
王強把她抱回炕上,蓋好被子,自己就坐在炕沿邊上,抽了一晚上的煙。
天亮的時候,他才把嫂子叫醒,兩人誰也沒提昨天的事,就跟沒發生過一樣,默默地吃了早飯。
日子,還得過下去。
打人是解氣,可也把路給堵死了。
王強知道,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不死不休。
他心裡那股子狠勁兒,也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可時間一晃,就進了臘月。
天氣說冷就冷,前一天還刮著嗚嗚的北風,後半夜,就下起了鵝毛一樣的大雪。
那雪,下得是真大,跟老天爺把棉被給撕了,把裡頭的棉花全都給倒了下來似的。
一夜的功夫,外頭就白茫茫的一片,地上的雪,積了能有半尺厚。
房簷上,掛上了一排排亮晶晶的冰溜子,村裡的小路,全都被大雪給蓋住了,連個腳印都瞅不見。
江麵上,更是早就凍得結結實實,那冰層,厚得能走牛車。
這下,彆說下網捕魚了,就是想在冰上鑿個窟窿眼兒都費勁。
好在王強早有準備,家裡那半袋子白麵,還有房梁上掛著的一排排鹹魚臘肉,足夠他和嫂子撐個月把。
外頭天寒地凍,屋裡卻暖和得很。
那兩扇新裝的玻璃窗,把風雪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外頭。
蘇婉把新棉襖、新棉褲都穿上了,坐在熱乎乎的炕頭上,就著亮堂的光線,給王強織毛衣。
王強則在院子裡,把那些從山上扛回來的木料,一根根地用手搖鋸分解開,又用斧子和刨子,慢慢地拾掇著。
他準備開春就蓋新房,這木料,得提前都準備好。
兩人一個在屋裡,一個在院外,誰也不說話,可那股子安穩勁兒,卻比啥都踏實。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小半個月。
雪斷斷續續地就沒停過,越下越大。
村裡頭,已經開始缺糧。
各家各戶那點存糧,早就吃得快見了底。
不少人家,又開始啃那又乾又硬的苞米麵餅子,有的甚至連苞米麵都吃不上了,隻能拿些乾菜葉子煮糊糊喝。
王強家的日子,雖然比彆人家強,可也開始緊張起來。
那半袋子白麵,眼瞅著就下去了一半。
房梁上的臘肉,也吃了好幾條。
“強子,咱家的糧食,怕是撐不到開春了。”
這天晚上,蘇婉一邊盛著稀飯,一邊憂心忡忡地說道。
王強心裡也有數,他點了點頭,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扒拉著碗裡的飯。
吃完飯,他沒像往常一樣去院子裡鼓搗木頭,而是走進了那間堆放雜物的小偏房。
他從一堆破爛裡,把那把自製的土噴子給翻了出來。
槍管子被他用豬油擦得烏黑鋥亮,槍托也打磨得光滑了不少。
他把槍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又從一個鐵罐子裡,倒出那包用油紙包著的黑火藥,聞了聞,還好,沒受潮。
他又把之前熔好的那些鉛彈,拿出來,用小銼刀,把上麵那些毛刺都給磨平了。
一顆顆鉛彈,變得又圓又滑。
蘇婉端著一碗熱水走了進來,看見他又在擺弄那杆嚇人的土槍,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強子,你……你又要進山?”
“嗯。”
王強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江上走不了了,隻能去山裡碰碰運氣。嫂子你放心,俺心裡有數,就去山外頭轉轉,不往裡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