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口,村裡頭的那些老爺們兒,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嗷叫著就衝了上來。
人多力量大,那大網硬是被十幾號人給拖拽起來,浩浩蕩蕩地就往村東頭的曬穀場走。
沒過多久,所有的東西都搬到了村東頭的曬穀場上了,那地方寬敞,雪也被大夥兒給清理乾淨了,正好能把這張幾千米長的大網給整個攤開。
幾十號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把個不大的曬穀場圍了一圈,吵吵嚷嚷的。
那張大網就跟一堆爛麻繩似的盤在曬穀場中間,上頭那股子放了十幾年的黴味兒和死耗子味兒,在冷風裡頭飄著,熏得人直咧嘴。
村裡頭上了點年紀的老人,一瞅見這張網,臉色就變了。
福大爺吧嗒著他的老煙槍,湊到網跟前,伸出手在那粗大的繩子上摸了摸,嘴唇子哆嗦著,半天沒說出句囫圇話。
“這……這不是關爺當年用的那張網嗎?咋……咋給弄回來了?”
他這一嗓子,人群裡頭立馬就炸了。
“啥?關爺的網?”
“我的老天爺,就是那張十幾年前出了事,被鎮上給封起來的網?”
“這玩意兒邪乎得很!聽說那網上頭,還沾著關爺一家人的冤魂呢!這東西弄回來乾啥?這不是往村裡頭招晦氣嗎?”
人群裡頭議論紛紛,瞅著王強他們的眼神都變了,有害怕的,有好奇的,還有不少人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兩步,生怕沾上點啥不乾淨的東西。
王強瞅著這陣仗,知道這事兒要是不當著全村人的麵說清楚,往後這活兒就沒法乾。
他也沒跟誰商量,自個兒一撐爬犁的邊,就蹦了上去。
“各位叔叔大爺,嬸子大娘,兄弟姐妹們!”
王強衝著黑壓壓的人群抱了抱拳,“俺知道大夥兒心裡頭在犯嘀咕,也知道你們在怕啥。”
他指了指腳底下這張大網,“沒錯,這就是當年關爺用的那張網!俺今天把它從那不見天日的庫房裡頭給拉了出來,就是要讓它重見天日!”
“俺也知道,當年關爺那事兒,是咱們江北鎮的一塊傷疤,一提起來,大夥兒心裡頭都不得勁兒。”
“可那都是十幾年前的爛賬了!死人是死了,可活人,還他娘的餓著肚子呢!”
他這一句粗話罵出來,底下的人群反倒是安靜了不少,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瞅著他。
“俺就問問大夥兒!”
王強扯著嗓子喊了起來,“這大雪封山,家家戶戶的米缸都快見了底!山裡頭的路被雪給埋了,獵戶們都不敢往裡頭去!江麵凍得比石頭還硬,連個魚腥味兒都聞不著!”
“你們就甘心?甘心就這麼守著這條江,守著這個聚寶盆,天天在家喝那清得能照見人影兒的苞米麵糊糊?甘心看著自個兒家的娃,饞得半夜哭著喊著要吃肉,咱們這些當爹的,隻能在旁邊抽自個兒嘴巴子?”
他這幾句話,句句都說到了大夥兒的心窩子裡。
人群裡頭,不少老爺們兒都低下了頭,臉上那表情,又是羞愧又是無奈。
“俺王強,沒啥大本事,就是個打魚的。”
“可俺不信邪!俺不信那江底下有啥冤魂!俺就信一點,這江裡的魚,是老天爺給咱們江北鎮老百姓的活路!這活路,咱們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它斷了!”
“今天,俺就把話撂這兒!”
王強把胸脯拍得砰砰響,“俺王強從今天起,就要當咱們江北鎮這十幾年來第一個魚把頭!”
“俺要領著大夥兒,把這冬捕的營生,給重新乾起來!俺要讓這江裡的魚,都給咱們月亮灣的老百姓,端上飯桌!”
“這事兒要是乾成了,往後年年冬天,咱們家家戶戶都有魚吃!再也不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要是乾不成,那網要是掛了底,人要是出了事,所有的責任,所有的罪過,都算在俺王強一個人頭上!跟大夥兒沒半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