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群生性警惕的馬鹿,還是會不安地晃晃腦袋,不自覺地就朝著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葫蘆穀的方向,挪動幾步。
李老三比他更有道道。
他就像個幽靈,在林子裡頭穿梭,連點聲兒都沒有。
他也不扔東西,他就找那些被雪壓彎了的樹枝子,用槍托輕輕一捅,那樹枝子一彈,嘩啦一聲,一大片雪就掉了下來。
這動靜,在林子裡頭最是尋常,可也足夠讓那群鹿覺得,這邊有啥東西在動,不安全。
趙家那倆小子,腿腳最是利索,他們負責的,是範圍最大的兩翼。
他倆就像是兩隻牧羊犬,忽左忽右,用各種各樣的小動靜,把那些想要脫離大部隊,往旁邊溜達的鹿,再給不動聲色地勸回去。
這活兒,磨的就是個耐心和體力。
四個人,就這麼一點一點地,一寸一寸地,把包圍圈往前推。
太陽,從東邊慢慢地挪到了頭頂,又從頭頂,慢慢地往西邊滑。
大半天過去了,四個人都累得跟三孫子似的,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感覺裡頭跟燒著一團火,又乾又疼。
腦門上那汗,流下來,還沒等滴到地上呢,就在眉毛和胡子上結成了一層白霜。
“他娘的......這比跟熊瞎子乾一架還累......”張武把嘴裡嚼著的草根吐掉,那嘴唇都乾得起了皮。
可他不敢停,王強在山頂上瞅著呢。
就在這時候,意外還是發生了。
趙坤那小子,到底是年輕,體力有點跟不上了,腦子也跟著有點發懵。
他光顧著瞅前頭那群鹿了,沒注意腳底下。
他一腳踩下去,就聽見腳底下噗唧一聲,又軟又黏,還帶著點韌勁兒,像是踩碎了個熱乎乎的牛糞餅。
他低頭一看,自個兒那隻大棉鞋,正結結實實地陷在一坨還冒著絲絲熱氣兒、黑乎乎、軟綿綿的東西上頭。
是鹿糞。
也不知道是哪頭不長眼的馬鹿,剛在這兒拉的,新鮮得很。
“我操......”
趙坤臉都綠了,那股子騷臭還帶著點青草味的怪味兒,一下子就頂到了鼻子,他下意識地就想抬腳,把鞋底子上那玩意兒給蹭掉。
可他忘了,他旁邊就是一棵枯樹。
他那腳在樹皮上使勁一蹭,發出刺啦一聲,聲音不算大,但在這安靜的林子裡頭,卻格外刺耳。
壞了!
四個人心裡頭都是咯噔一下,那心都沉到了腳底板。
前頭不遠處,那頭一直領著隊的公鹿,猛地就抬起了那顆碩大的腦袋。
鹿角刷的一下就豎了起來,直愣愣地就朝著趙坤這邊瞅了過來!
它那黑乎乎的鼻孔,一個勁兒地打著響鼻,那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裡,全是警惕和疑惑。
四個人,在那一瞬間,都跟被點了穴似的,變成了雪人,一動也不敢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張武那攥著槍的手,手心裡頭全是汗。
李老三連嘴裡那半截煙都忘了抽,任由那煙灰掉在了自個兒的棉襖上。
趙乾更是把臉都埋進了雪裡,恨不得自個兒能變成一棵樹。
那公鹿就那麼瞅著他們這邊,瞅了足足能有半袋煙的功夫。
王強在山頂上,也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把土噴子的扳機,都給摸上了。
隻要那公鹿現在扯著嗓子嚎一嗓子,那他今天就隻能打鳥了。
可那畜生也是個沒長性的,瞅了半天,除了聞到一股子自個兒同類的屎味兒,也沒瞅出個所以然來。
再加上肚子也餓,它又警惕地晃了晃那顆大腦袋,低下頭,繼續啃起了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