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長叫劉金貴,因為腦袋大,脖子粗,十裡八鄉都叫他劉大腦袋。
這人仗著手裡握著紅磚這緊俏貨,平時在鎮上走路那是橫著走的,眼睛長在腦門上。
王強到了廠門口,把車往那一紮。
看門的大爺本來想攔,王強那是會來事兒的主,順手從兜裡掏出半包大前門,抽出一根遞過去:“大爺,辛苦!我找劉廠長談點買賣。”
大爺一看是帶過濾嘴的煙,那臉上的褶子立馬開了花:“哎呦,是找劉廠長啊。”
“他在辦公室呢,正喝茶呢,你順著這路往裡走,那間掛著牌子的大瓦房就是。”
王強道了謝,推車往裡走。
這廠子裡那是真熱鬨,拉磚的驢車、拖拉機排著隊,地上全是紅磚渣子,踩上去哢嚓哢嚓響。
到了辦公室門口,王強沒急著進,先咳嗽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衣領,這才敲門。
“進!”裡麵傳來一聲渾厚的嗓音,透著股子不耐煩。
王強推門進去。好家夥,這屋裡雲山霧罩的,全是煙味。
一張暗紅色的辦公桌後麵,坐著個胖子,那腦袋是真大,跟個麥鬥似的,臉上油光鋥亮,手裡夾著根煙,正跟對麵坐著的一個點頭哈腰的小工頭吹牛逼呢。
“劉廠長,忙著呢?”王強臉上掛著笑,走進去把車支好。
劉大腦袋抬起眼皮,掃了王強一眼。
看王強穿得雖然利索,但也就是個農村青年的樣,沒穿製服,也沒夾公文包,鼻孔裡哼了一聲:“你誰啊?乾啥的?”
“我是月亮灣的王強。”
王強也不惱,自顧自地走到沙發邊上坐下,“這不開春了嘛,家裡想蓋幾間房,尋思著來您這訂點紅磚。”
“王強?”劉大腦袋嘬了口煙,想了想,“哦......就是那個前陣子搞冬捕,鬨得挺歡實那個?”
“那是瞎折騰,混口飯吃。”王強掏出那包剛拆封的中華煙,這是特意買來撐場麵的,抽出一根遞過去,“劉廠長,抽一根,嘗嘗鮮。”
劉大腦袋一看是中華,那眼神立馬就不一樣了。
這年頭,中華那是身份的象征,一般人有錢都買不著,他伸手接過來,在鼻子上聞了聞:“行啊,看來冬捕是發了財了,說吧,要多少?”
“五間大正房,三七牆,還得起個大院牆。”王強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初步估摸著,得要個五萬塊磚吧。”
“五萬塊?”
劉大腦袋眼珠子轉了轉,把煙點上,深吸了一口,“量是不小,不過老弟啊,你來得不巧。”
“現在剛開春,各個村都在修水利,鎮上還要蓋供銷社的家屬樓,這磚......緊俏啊。”
王強心裡跟明鏡似的,這就是坐地起價的前奏。
“劉廠長,咱都是爽快人。”
王強身子往前探了探,“我也知道您這忙,但這房子是等著住人的,急,價格方麵,咱按市場價走,甚至高個一厘兩厘的,我也認。”
“隻要這磚好,火候足,一級紅磚,彆給我弄那欠火的青皮蛋子就行。”
劉大腦袋一聽王強這話,就知道是個懂行的。
“嘿,老弟行家啊。”
劉大腦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行!看在你這根中華煙的麵子上,我給你擠一擠。”
“一級紅磚,現在的行價是三分五一塊,我也不多要你的,三分六!但我保你個個都是響當當的好磚,摔在地上一分為二,絕不碎成渣!”
三分六,這價格確實比市麵上貴了一點,但隻要質量好,王強也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