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王強感覺自己胳膊都要斷了，意識都要模糊了的時候，他終於看見了老庫房那個熟悉的碼頭。
岸邊，兩盞馬燈在風雨中搖搖晃晃。
蘇婉和郝紅梅正披著雨衣，焦急地在岸邊張望，雨太大了，她們渾身都濕透了，但誰也沒肯進屋。
“強子！是強子嗎？”蘇婉帶著哭腔的聲音穿過雨幕。
“嫂子！紅梅！接貨啦！”
王強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嘶吼了一聲。
小船衝破雨幕，帶著身後那個巨大的漩渦，衝向了岸邊。
看見王強平安歸來，還拖著那麼大一個網兜，兩個女人激動得直哭，也不管那江水多涼，直接衝進了淺水裡。
“快！幫忙！往上拉！”
王強跳進水裡，把纜繩扔給郝紅梅。
郝紅梅那是神力女俠，接過繩子往腰上一纏，大喝一聲：“起！”
蘇婉也跑過去幫忙推。
這回真的是全家總動員，連那頭大黑騾子都被牽出來套上了繩。
“一、二、三！起！”
騾子噴著響鼻，四蹄蹬地，郝紅梅臉漲得通紅，王強在水裡推著網兜。
終於，那個巨大的網兜，像一座肉山一樣，被一點點拖上了岸邊的泥灘。
那一刻，三個人像是被抽了筋的泥鰍，劈裡啪啦地癱坐在地上。
大黑騾子也在一旁噴著響鼻，四條腿都在打顫，這一趟它是真出了大力了。
“哎呀媽呀......累死姑奶奶了......”
郝紅梅四仰八叉地躺在泥水裡，也不管那是乾淨埋汰了，胸口劇烈起伏著，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王強也一屁股坐在泥水裡，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看著兩個滿身泥水的女人，看著這漫天的風雨，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夠了！這回真夠了！”
笑聲裡帶著淚，帶著血，帶著一股子痛快。
“強子，你嚇死我了......”蘇婉撲過來，抱著滿身腥臭和泥漿的王強，哭得不能自已。
“哭啥？這是喜事！”
王強拍了拍她的後背，雖然手都在抖，但語氣豪邁，“嫂子，你看這一網，咱們的大船有希望了！“
“啪！”
那巨大的網兜裡，時不時還傳來撲騰一聲悶響，那是那條大鱤魚不甘心的掙紮。
“那是錢在動彈！”
王強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漿子，強撐著站起來。
他現在兩條腿跟灌了鉛似的，肩膀頭子更是火辣辣的疼，那是被纖繩勒破了皮又被雨水煞的。
“嫂子，紅梅，彆歇著了，這魚不能這就這麼堆著，容易悶死，哪怕死了也得散散熱。”
王強指揮著，“咱得把它們拖進庫房裡去，那裡頭寬敞，還有我看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彆給衝跑了。”
又是半個鐘頭的折騰。
三人像是螞蟻搬家一樣，利用庫房裡的絞盤和小推車，一趟趟地把魚往屋裡運。
等最後一條魚進屋，大鐵門咣當一聲關上，把外麵的風雨隔絕在那個世界之後，屋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但這安靜隻持續了一秒，緊接著就被那一屋子魚腥味和沉重的呼吸聲填滿。
“快！生火！”蘇婉到底是細心，看著王強那凍得發紫的嘴唇，趕緊招呼紅梅。
老庫房中間那個用來取暖的大鐵爐子被重新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