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午後。
九月的陽光褪去了夏天的燥熱,暖洋洋的灑在金鼎商業街上。這條有名的百年老街,正是一天中最熱鬨的時候,人來人往。街道兩邊,國際一線奢侈品店的巨大標誌在陽光下很顯眼,與旁邊小吃街飄來的、混合著烤腸和糖葫蘆的香氣,構成了一幅繁華的景象。
林楓手裡提著一個牛皮紙袋,裡麵是母親王淑芬特意讓他來取的定製旗袍,準備下個月一場慈善晚宴上穿。
他沒有馬上打車回家,而是被這股熱鬨的人間煙火氣吸引,在街角一家咖啡店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沒點咖啡,就要了一杯冰水。
他就那麼靜靜的坐在那,背挺的筆直,目光平靜的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他身上那股沉穩內斂的氣場,和周圍那些大聲說笑、低頭玩手機的男男女女,顯得格格不入。
他像是被硬塞進這幅熱鬨場景裡,顯得孤獨,卻又有一股能壓住全場浮躁的強大氣場。
鄰座,一個穿著洗舊了的棉麻長裙,留著齊耳短發的女孩,正拿著炭筆在速寫本上飛快的畫著。
她的畫紙上畫的,正是那個男人孤直的背影。
她叫陳雪,是聯邦美術學院油畫係大三的學生,對人身上的故事感有種近乎偏執的敏感。她形容不出眼前這個男人的氣質,那不是練出來的健美,也不是精英們的意氣風發,而是在極度的沉靜下,藏著一種隨時可能爆發的危險張力。
他明明就坐在那不動,卻又好像隨時會消失。他明明在最熱鬨的人群裡,卻又好像和整個世界都隔著一層屏障。這種強烈的矛盾感,讓她這個畫了無數肖像的畫手,感到一種想要用畫筆去捕捉的衝動。
她試著用簡潔的線條去勾勒那份力量感,卻發現怎麼也畫不出那份神韻。畫紙上的背影空洞乏味,遠不如真人。
而這一切的焦點,林楓,對身邊的審視並無所謂。
他的感官早已習慣性的鋪開,覆蓋了周圍半徑五十米內的所有動態。這不是他刻意做的,隻是一個頂級捕食者進入陌生環境時,深入骨髓的本能。
他隻是在享受這片刻的安靜,放空思緒,任由城市的喧囂衝刷他在墨塔雨林裡沾上的血腥氣。
忽然,他的目光微微一凝。
他那看似隨意落在街對麵商場玻璃幕牆上的視線,在複雜的反光裡,捕捉到了三個不和諧的身影。
第一個,是個穿藍色外賣服的小哥。他騎著電瓶車,停在路邊一個禁止停車的消防通道口,已經超過了五分鐘。他沒有像其他同行那樣焦急的看著訂單,視線一直通過頭盔麵罩的縫隙,看似隨意的掃視著林楓所在的這片區域。一個合格的外賣員,絕不會這樣浪費時間。
第二個,在第一個的左後方二十米處,一個戴棒球帽假裝打電話的年輕男人。他的站姿是典型的戰術警戒姿勢——身體微微側傾,將非慣用手一側暴露出來,另一隻手自然下垂靠近腰側,這個姿勢能讓他在半秒內拔出武器攻擊。
第三個,更遠處,一個坐在報刊亭旁看報紙的老人。他的動作悠閒,但林楓那訓練無數次的眼睛,卻清晰的捕捉到一個致命細節——那份《帝國時報》,他拿反了。而且,他那看似渾濁的眼睛,正透過報紙上方的縫隙,和打電話的年輕人、外賣小哥,形成了一個沒有死角的交叉火力三角。
一個觀察哨,一個突擊手,一個後援。
一個基礎,也最有效的三人暗殺小組。
林楓的心裡不起波瀾,十分平靜。
他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而且,對方的專業程度,遠不是黑狼那種街頭混混能比的。他們的站位、偽裝、和無聲的默契,都散發著一股隻有在屍山血海裡才能練出的職業軍人味道。
“蝰蛇”傭兵團的感覺……
趙鐵山那條老狗,終於亮出了他最後的毒牙。
林楓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既不驚慌,也不憤怒,甚至沒有立刻起身。他知道,被這種專業團隊盯上,任何輕舉妄動都會讓自己更被動。
他隻是平靜的端起麵前那杯冰塊融化了的白水,緩緩的喝了一口。
然後,他拿出手機,像個普通顧客那樣掃碼付款。
起身,拿起桌上的紙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