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動機的低鳴聲和她急促的呼吸混雜在一起,拉出一條壓抑的弦。
秦湛予坐在駕駛座,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側身看她。
她靠在車窗,身子仿若一點力氣都沒有。
帆布袋被放在膝上,鼓鼓囊囊,顯得廉價。
燈光從擋風玻璃斜斜灑進來,落在她臉上。
她比記憶裡清減了許多,麵頰的弧度被歲月削去,膚色蒼白,唇色乾澀。
那雙眼睛,明明還是舊日的形狀,卻早已失了從前的光亮。
目光遊移間帶著戒備,更多的卻是惶惑……
這份神情,他在許多老乾部的臉上見過。
他們走過風雨,眼神裡藏著遲疑與疲憊。
可她不過才二十幾歲。
秦湛予移開視線,手指一點點收緊在方向盤上,青白分明。
沉默著,倒是顧朝暄先打破屏障:“……嘿,秦湛予,好久不見!”
秦湛予聞言看她,沒說話。
是挺久的,快四年了。
顧朝暄沒有得到他回應也不尷尬,唇角扯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
好一會,他問:“什麼時候出來的?”
“半年前。”
半年前——
他正被推舉著站上一個又一個主位,觥籌交錯,聲名漸起。
而她,孤零零地從鐵門裡走出來,背著一隻帆布袋,在這座城市的夾縫中謀一口飯吃。
秦湛予嗓音壓得極低:“為什麼不回去?”
“那裡沒有我能回的地方。”她回答,旋即又補了一句:“死的死,散的散……留下的,也各自避開我。北京,對我來說,已經是空城。”
他從來沒見過她這樣低聲地解釋自己,從前的顧朝暄,總是昂著頭的。
他斂起情緒,又問:“這半年,你都靠火鍋店的工錢過活?”
顧朝暄點頭。
他看得心緒複雜,想問她為什麼不求助,想問她為什麼要把自己困在這樣的泥沼裡。
可喉嚨像被堵住,所有疑惑最終化作胸口的沉重。
“陸崢知道嗎?”
聽到這個名字顧朝暄指尖一緊,隨即垂下眼睫,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告訴他?”
她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沒必要。也沒什麼好聯係的。”
秦湛予眼底閃過絲不易察覺的諷意:“沒什麼好聯係的?你們當年,可不是這樣的。”
顧朝暄沒有反駁。
半晌,她低低開口,像是在自問:“……他,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