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現在嗓子啞得厲害,說話時帶著沙啞,鼻音也重,整個人像被風吹了一整天——
估計是水土不服導致的感冒。
她裹了件外套,指尖還涼,卻沒心思抱怨,一遍遍在卡片上過眼,逼著自己把注意力鎖回去。
比賽的節奏比小組賽更快。
發言、駁斥、提問,時間卡得死死的。
顧朝暄靠著多年訓練留下的“肌肉記憶”在場上周旋,可聲音發不出來時,她隻能硬生生壓著嗓子往外扯。
咳嗽卡在喉嚨裡,幾次差點被評委聽見。
觀眾席上不時傳來竊竊私語。
有人小聲嘀咕:中國隊這個臨時換上的女生嗓子不太行;也有人覺得她邏輯緊湊,情緒到位。
她聽不見,也懶得去在意。
眼裡隻有倒計時屏幕上跳動的數字。
——終於,終場鈴聲落下。
鞠躬,退場。
掌聲像潮水湧上來,又迅速散去。
後台有人遞來一瓶水。
她擰開喝了一口,冰涼的水刺激到嗓子,咳得更厲害,整個人眼角都紅了。
“撐住,再熬一場就進四強。”
秦湛予低聲說。
顧朝暄沒答,抬手把嗓子壓住,生怕自己下一聲咳出來太難看。
誰都沒注意到,觀眾席最後一排,靠近出口的地方,有人悄無聲息地坐下。
他沒有隨隊證件,也沒有帶相機,隻穿著一件深色衛衣,帽簷壓得很低。
那是幾天前從福州轉機過來的航班。
長途飛行的時差還沒完全倒過來,可他坐在那裡,背挺得筆直,目光一刻未曾從台上移開。
他沒告訴任何人自己要來。
從她在視頻裡隨口報出“悉尼大學禮堂”的那一刻起,心裡那根弦就再也沒鬆過。
——隔著大半個地球,她說著“沒事”。
可他太清楚,她的“沒事”,從來都等於“出了事”。
而此刻,舞台上的她,聲音帶著濃重鼻音,臉色被燈光一照顯得蒼白,唇色淡得幾乎沒血色。
在一輪又一輪的攻防裡,她依舊筆直站在聚光燈下,倔強得像一株風裡顫的草。
陸崢指尖扣著座椅的扶手,薄繭摩擦出細細的聲響。
彆人看的是賽程和比分,他看的卻是她呼吸間不易察覺的停頓。
胸腔裡那股壓抑得難受的心緒,一寸寸翻湧上來。
……
後台的燈光比賽場暗一些。
顧朝暄退下來的時候,嗓子像被刀割一樣,連呼吸都帶著刺痛。
她背靠在牆邊,額角細汗還沒乾透。
秦湛予走過來,神色冷靜,手裡提著一個不鏽鋼保溫杯。
杯壁上還有水汽,他低聲道:“感冒藥,剛讓人買的。你先吃了。”
顧朝暄看他。
眼前的他,正把藥片遞過來,指尖乾淨,連動作都克製得近乎冷漠。可那保溫杯的溫度,卻透過她的掌心一點點傳來。
她剛準備把藥接過去,喉嚨裡卡著的咳意忍住沒發出來。
就在這時——
“——顧朝朝!”
那個聲音忽然在人群背後響起。
明亮,清晰,帶著再熟悉不過的少年氣。
她下意識回頭,眼眶陡然一熱。
燈光映不清人群,可那道高挑的身影,站在出口的陰影裡,戴著帽子,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她呼吸猛地一滯。藥片差點從指尖滑落。
胸腔裡像被什麼猛然撞開,鼻腔酸得發脹。
她明明忍了好幾天,偏偏在這一刻,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她甚至沒去想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怎麼來的,什麼時候來的。
腦子裡隻剩一個念頭——是陸崢。
秦湛予的手還停在半空。
而她已經驀地抬腳,衝了過去。
下一秒,整個人已經撲進陸崢懷裡。
陸崢早已迎上前來,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這樣,雙臂牢牢環住她。
她整個人埋在他懷裡。
一瞬間,後台的空氣像被定格。
秦湛予立在原地,目光微微一頓。
他的指尖還捏著藥片,掌心的熱氣逐漸散掉。
藥沒遞出去,水也涼了一半。
……
休息區的樓梯口人不多,賽場的喧嘩被擋在厚重的門板外,顯得安靜。
顧朝暄坐在台階上,肩頭還殘著細汗,手裡捧著一瓶水,臉色蒼白,嗓音沙啞。
陸崢半蹲在她麵前,把藥盒拆開,耐心地把藥片推出來,遞到她掌心,又把水瓶替她擰開。
她接過時,動作帶著幾分自然,仿佛早已習慣了有人這樣照顧。
這一幕落在走廊儘頭的韓述眼裡,他嘖嘖兩聲,胳膊肘撞了撞徐澤瑞,壓低聲音笑:“我說,你確定他們真不是在談戀愛?這氛圍……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徐澤瑞臉色一黑,把賽程表往他手裡一塞:“少管彆人。”
韓述沒死心,又小聲嘀咕:“不是吧,我們都跟顧朝暄當了好幾天的辯友,之前可沒聽說過——”
“閉嘴。”徐澤瑞這次眼神更淩厲,像是警告。
他下意識朝另一側看去。
不遠處的窗邊,秦湛予正低頭翻著文件,眉目冷峻,神情沉穩,看似什麼都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