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過那麼多辯論,應該很清楚。”陸崢繼續道,“法理上講,律師的職責是維護當事人的權益,不是去維護所謂‘正義’。可你現在想的,全是‘對’和‘錯’。你要真走到法庭上,就會發現——對錯沒那麼重要,證據才是唯一的籌碼。”
顧朝暄指尖攥緊,聲音啞啞的:“我知道證據重要。可如果沒有人去爭取,去把這些東西擺到台麵上,那壞人就永遠可以逃掉。”
陸崢輕輕歎了口氣,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麼說:“所以我說,你太天真了。朝朝,你想用法律去保護弱者,可你想過嗎?弱者之所以是弱者,是因為他們根本沒力量去撐到那一步。哪怕有了律師,哪怕你拚儘全力,在更大的權力麵前……能改變的東西,也少得可憐。”
“你現在覺得這是理想,可將來你可能會發現,真正決定一個人命運的,不是法律,而是權力。”
院子裡,白紗簾輕輕飄起。
“所以……你也覺得,弱者隻能低頭?”
“不是低頭。”陸崢搖搖頭,語氣很慢,“是學會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有資格去爭。死了,再多的正義都沒意義。”
顧朝暄呼吸急促:“那你呢?陸崢,你也是這樣想的嗎?你以後也要站在那些有權力的人一邊?”
陸崢目光一凜,沒立刻答。
蟬聲在院子裡一聲比一聲高,像壓不住的燥熱。
良久,他才開口:“如果我站在權力一邊,那至少還能決定一點點走向。可如果我什麼都不做,隻陪你喊幾句‘不公平’,那就什麼都改變不了。”
顧朝暄猛地站起來,胸口劇烈起伏,淚眼通紅地盯著他:“所以你寧願去當那種冷血的人,也不願意和我站在一起?”
陸崢沉默了幾秒,眸色暗下去,緩緩吐出一句:“顧朝朝,你終究會明白,理想主義走不遠。”
“陸崢,如果法律真如你所說的,不能給人公道,那它就不配存在!”
說完,她猛地轉身,衝進屋裡,“砰”地關上門,反鎖。
陸崢還坐在竹椅上,神色冷靜到近乎冷酷。
他仰頭看著葡萄藤間透下的天光,唇線抿得極直。
十分鐘後。
“顧朝朝。”
裡麵的人沒吭聲。
又敲了兩下。
“對不起。”他說。
但屋子裡依舊沒動靜。
他去擰門把手,發現被反鎖,蹙眉。
“顧朝暄,出來。”
沉默。
“我知道你在聽。”
依舊沒動靜。
最後,隻能作罷。
他回到院子裡,坐在竹椅上,一坐就是整個下午。
……
一直拖到天色偏暗,她終於被餓得受不了,悄悄開門探頭。
院子裡昏黃的天光下,那人還在。
陸崢手裡多了一本書,像是隨手從姥姥屋裡翻出來的,此刻正低著頭看,神色一派冷靜。
顧朝暄心裡“咯噔”了一下,條件反射想縮回去。誰知那人有感應般,抬起眼,目光恰好落在她臉上。
四目相對,她心口一跳,下意識彆開眼,佯裝鎮定:“……你還沒走啊?”
“走了你才肯出來?”陸崢合上書,語氣平平。
顧朝暄被噎得一時無話。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語氣比下午溫和許多:“餓了吧?”
顧朝暄彆開臉:“不餓。”
陸崢看著她,還想說什麼,指尖剛要抬起。
忽然,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院子裡本來就靜,震動聲格外突兀。
他低頭看了一眼,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聲音急促,帶著慌亂:“陸崢,出事了!邵沅……邵沅把薑佑丞給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