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她主動去洗碗。
熱水和泡沫的氣味升騰起來,她低著頭,手指在碗沿上劃過,聽著水流聲嘩啦啦地響。
等她擦乾手出來,秦湛予已經換了個方向,正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整理文件。
文件袋攤開在茶幾上,筆記本電腦、資料、紙檔,一疊疊整齊得像他本人。
顧朝暄看了幾秒,目光忽然一頓。
他正把什麼塞進箱子裡。
那幾盒包裝顏色鮮豔的東西,從塑料袋裡露出半截,十分醒目。
她忍不住開口:“……你帶那個乾什麼?帶去吹氣球嗎?”
秦湛予聞言,抬起頭,看向她,神情平靜得過分。
“我有預感,”他說,“你會控製不住去找我。”
顧朝暄感覺好笑。
哦呦,她還去找他,給他臉了。
“你在做什麼白日夢,我去找你?你怎麼不上天啊!”
她氣哄哄的,連呼吸都透著不服氣的勁兒。
話一出口,帶著她特有的鋒利和倔強,像貓炸了毛。
秦湛予看著,也覺得好笑。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經出了問題,他偏偏最喜歡看顧朝暄這樣。
那種鮮活、張揚、帶著火光的模樣,才是真正的她。
……
電話打來的時候,顧朝暄剛從廁所出來。
秦湛予在書房。
門半掩著,光從縫隙裡透出來,能聽見他壓低的聲音。
“——不行,這份文件不準往外送。”
“誰批的?”
顧朝暄下意識停下動作,聽見他又道:
“你告訴他們,江渚那邊任何資金流都暫緩,先讓我看一遍再報。出事我一個人背,彆在我眼皮底下再出紕漏。”
電話那頭似乎在解釋什麼,聲音很小,聽不清。
緊接著,就是他的冷笑。
“臨時追加?是誰給的指令?中央沒口頭批複之前,誰都不許動。”
……
幾分鐘,電話被他冷冷掛斷。
秦湛予靠在書桌前,長呼出一口氣,手撐著桌麵,眉頭緊皺。
他盯著那堆文件,指節在桌麵上輕輕敲著,動作一板一眼,卻藏著克製的焦躁。
顧朝暄在門口猶豫了很久,還是鬼鬼祟祟往前走了幾步。
她探出頭,正好看到他側臉的弧線,眉骨陰影深刻。
“……怎麼了?”她輕聲問。
他抬眼,目光鋒銳的邊線慢慢散開,眉心那點壓抑的褶紋也跟著鬆了。
“沒什麼,”他嗓音比剛才低很多,“江渚那邊出了點問題。”
他說完,又看著她的樣子,唇角輕輕一動。
“偷聽慣犯。”
顧朝暄被說得一怔,“我哪有——”
“那就過來,”他道,“反正都偷聽了,乾脆正大光明。”
她猶豫了幾秒,還是走了過去。
他目光跟著她移動,直到她走到書桌邊。
秦湛予嗤地一聲,笑得又低又短,帶著一點諷刺的尾音。
“我會吃了你不成?”
語氣不重,但藏著不耐。
那種情緒,像是被困在長時間的高壓裡,又被人輕輕推了一下,幾乎要溢出。
顧朝暄看著他,沒反駁。
他身上的氣場還在,西裝外套被隨意丟在椅背上,襯衫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線條分明的手臂。
桌上的文件還攤著,筆掉在一邊,顯示出他剛才那陣情緒的鋒利。
她知道他在氣頭上,也知道他不是對她。
於是她抿了抿唇,沒再說話,隻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他正要再開口,話沒出口,就覺得腿上一沉。
顧朝暄直接坐了上去。
他呼吸一滯。
她靠得很近,手繞上他的脖子,聲音軟軟的:“秦十一,彆生氣了,嗯?”
秦湛予原本僵硬的表情,像被什麼無聲地捏碎了。
他微微仰著頭看她,唇角抿得很緊,眸色深而沉。
那雙總是藏著理智的眼,此刻卻被一點情緒染開。
“顧朝暄,”他低聲道,嗓音微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哄你啊。”她回答得理直氣壯,眼裡亮亮的。
他盯著她兩秒,終於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