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時音到達風揚傳媒。
風揚的藝人管理部在寫字樓裡,電梯門打開,一個女孩正蹲在地上,仔細清點一排排咖啡奶茶,胳膊上還掛了一大串外賣,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時音以同款姿勢蹲下,戳了戳她的肩膀。
女孩回頭撩她一眼,臉色瞬間亮了,騰地站起來,然後左右晃了晃:“……不行不行,快扶我一把,起太猛了低血糖頭暈。”
“少熬點夜吧。”時音扶著膝蓋,感同身受地說。
“甜甜,我咖啡呢?”隔壁有人問。
“這兒呢,馬上來!”女孩伸長脖子應道,朝時音俏皮地眨了眨眼,“一會去找你。”
大約五分鐘後,本名田秀芳,藝名田恬的圓臉女生,探頭探腦地摸了過來:“拿鐵,冰美式,馥芮白三選一,你怎麼來公司了?”
“冰美式,”時音不答反問,“你怎麼改行送外賣了?”
田恬是她在風揚唯一說得上話的朋友,她比時音大兩歲,和她同年入行,兩人難姐難妹,混得半斤八兩,誰也不嫌棄誰。
田恬拉開椅子坐下,幫時音插好吸管,才細心地把咖啡遞過去:“送外賣算什麼,隻要有戲拍,我天天給那群商務端茶倒水當牛馬都行,我連房租都快交不起了!”
田恬的外形條件不算出色,她身上瘦,臉卻吃了大虧,彆人上鏡胖十斤,她是臉胖好幾圈,接到的角色多是娘娘旁邊的宮女,太太旁邊的丫鬟,校花旁邊的室友等等,還是打醬油那種,沒什麼發展前景。
“你還沒說呢,你怎麼來了?大嚴終於良心發現,想起還有你這麼個人了?”
這兩年時音的處境,田恬多少聽說點風聲,兩人第一次見麵還是在雲溪,她跑龍套,時音純逛,一聊才知道同家公司的,後來偶爾一起吃個瓜,培養了些同病相憐的友情。
時音想了想,挑重點說:“我拍電影了,《亂世歌》,演女六。”
按演員表來算,重要的女角色一共五個,她謙虛點,玉瑩排女六沒毛病吧?
“有點耳熟啊,我查查,”田恬掏出手機,眯著眼看了半天,驚呼一聲,“我去,男主是明喆!”
田恬用胳膊肘杵杵時音:“誒,明喆帥嗎?真的有一米八嗎?”
“……咳咳,”時音被咖啡嗆到,猶豫道,“嗯……穿上鞋肯定有。”
“懂了,脫了鞋沒有唄。”
“……”時音心虛地望向天花板,脫了鞋175.6cm呢,想忘掉都難。
“我就知道,嘖嘖這些男的,不管裸高多少,百科資料都敢寫一米八。”田恬笑得促狹,跟著又說,“你賺了呀,明喆的粉絲戰鬥力杠杠的,電影票房肯定不會難看,能刷個臉也值啊!不過這麼好的機會,大嚴舍得給你?”
時音搖頭:“不舍得,他給夏夏了。”
田恬:“那怎麼……”
時音:“夏夏嫌天熱錢少事多,讓我幫她打卡。”
田恬難以置信:“然後youcanyouup(你行你上)了?”
時音露出個小小的笑容:“嗯。”
田恬無言,田恬豎起大拇指:“你可真行,夏夏不得氣炸了?沒發微信罵你?”
“沒,”時音點開手機,翻出夏夏的朋友圈,“但我被屏蔽了。”
田恬低頭一瞧,果然,美美的頭像下麵是一條冷冷的橫線,
“那她告狀了嗎?大嚴不得找你麻煩?”
“找啊,所以我來公司領罰了。”時音幽幽歎氣。
領罰是真的,但找她麻煩的並非嚴莉,而是楊天明,時音剛剛收到楊天明助理的信息,說楊總在開會,輕描淡寫地讓她「等著」,沒說幾點,顯然打算晾著她。
風揚的會客間裡配有電視,這會兒沒放公司宣傳片,在重播午間新聞。
時音百無聊賴,支著下巴望去。
省台的新聞風格向來板正,這次也一樣,屏幕裡放的是幾天前的實地調研,畫外音不僅宣傳了當地茶文化,還提出探尋農文旅融合的“共富密碼”,為經濟發展注入新動能。一行人於青山晨霧間,參觀茶園,采摘茶葉,為首的男人微微彎腰,專心聆聽茶農講解,了解點茶工藝。
他穿著千篇一律的白色短袖襯衫,下擺規矩地束進黑色長褲,打扮中規中矩,但因為肩寬腿長,身形筆挺,在一眾人老乾部中鶴立雞群,如磁石般吸引人的目光。
時音盯著多看了會。男人眉骨深邃,臉上能看出歲月的痕跡,但這點痕跡絲毫沒有給他減分,反而突出了其成熟內斂的氣質,時音很快記起,是早上在蓮花酒店驚鴻一瞥的男人。
新聞底部的字幕勻速滾動,男人叫李昀,前麵綴的頭銜有些嚇人。
時音看得出神,直到畫麵轉回主播台,都沒移開視線。
耳邊一熱,田恬湊過來嘀嘀咕咕:“咦?你在看趙雨晴,你也吃她瓜了?”
時音慢半拍地回應:“……啊?什麼晴?什麼瓜?”
田恬指了指電視裡,穿白色西裝的女主播:“大瓜保真,趙主播以前是娛樂頻道的,最近資源火箭飛升,保送進午間新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