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話誰都會說,我為什麼要選你?”文錦荷雙手環胸,以一種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時音,“臉蛋……還可以,但感覺太平了,容易形成單一的風格,你是檀城人吧?看起來像隻很好捏的包子,溫柔有餘,氣場不足。”
時音:“……”
刻板印象,絕對是刻板印象!檀城人怎麼啦!吃你家大米啦?咋還地域歧視呢!
“檀城人也可以很多元,”時音保持微笑道,“我可以向您證明。”
“Doit(來吧).”文錦荷做了個請的手勢,低頭看了眼表,“我可以給你……五分鐘。”
不誇張地說,文錦荷的強硬是滅霸級彆的,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很少有人能保持從容。時音心底產生了微妙的局促感,仿佛回到一無是處的童年,那個笨拙的自己在鏡頭的逼迫下無所遁形,最後羞愧地垂下腦袋……
——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時音深吸口氣,往前一步道:“能借支煙嗎?”
文錦荷將煙盒抬高幾寸,時音抽出一支細長的女士煙,低下頭輕輕咬住,就著文錦荷的煙嘴點燃,動作曖昧又挑逗,白皙的指尖有意無意摩挲她的手背。
“!!”文錦荷眉心擰成結,一下子沉了臉。她可不好這一口!!
沒等她開口訓斥,時音往欄杆一靠,揚了揚下巴,她眼眸似醉非醉,秀眉微蹙又分開,蕩漾出嫵媚的風情:“聽說男人的兩大愛好,勸妓從良,逼良為娼,這位長官,不知道你是哪種?”
時音呷了口煙,朝對麵呼出,嬌美的麵孔在白霧中若隱若現:“喲,嗆著你啦?彆生氣嘛,我自重,自重還不行嗎?不過你可得早些習慣,這秦淮河上隻有風月,沒有刀兵。”
她嘴裡講著吳儂軟語,眼波流轉地調戲麵前的男人,突然傾身,白皙的臉頰仿佛貼上軍官的胸膛:“彆躲,我在數你的心跳呢……”
時音右手夾煙,在外人看不到的角落,左手一下一下,時長時短,有節奏地敲擊著。
摩斯電碼!
“你不如猜猜……我現在敲的是「今夜動手」,還是「我好中意你」?”
文錦荷的表情有了明顯的波動,這是關席拿下百花影帝的電影,諜戰片《瞻園槍聲》。裡麵的女二是名風塵女間諜,她記得當時的選角並不太符合,好在演員本身實力過人,用演技彌補了缺陷,但在劇本改編的小說裡,編劇還是堅持初心,把女間諜描寫得年輕美豔,一顰一笑都勾人心魄。
“你學過摩斯電碼?”文錦荷冷不防開口。
“看完《瞻園槍聲》後,覺得有意思就學了,我記東西很快的,”時音見縫插針,不忘誇自己一句,“這部電影是關影帝演藝生涯的轉折點,挑本子的人很有眼光。”
文錦荷聳了聳肩,未置可否。
因為這部戲,她和關席大吵一架,最後是她按著他的頭強逼他接的。
“呃……”時音小聲提醒,“我應該還有兩分鐘。”
文錦荷回過神,點了點頭:“一分四十五秒。”
時音把煙伸出柵欄,任其徐徐燃燒,重新醞釀情緒。片刻後,她抬起頭,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帶著不諳世事的純粹:“叔叔好,我在建一座城堡。”
“嗯,我喜歡一個人玩。”時音點點頭,拍了拍“城堡”的牆壁。
忽然,她的動作停下來,那雙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平靜地望向前方,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像個小天使。
“叔叔,你喜歡玩‘一二三木頭人’嗎?”
時音語氣輕快,似乎在分享一個有趣的遊戲:“就是那種,一個人回頭的時候,其他人絕對不能動的遊戲。動了,就輸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沙子”,仰起腦袋,臉上依然掛著天真無邪的微笑,但眼神裡確有什麼東西沉澱下來,變得深不見底。
時音踮起腳尖,像是湊到某人耳邊,用氣聲清晰而緩慢地說:
“叔叔……”
她停頓了一下。
“……我看到了哦。”
“我沒有告訴警察叔叔!”
時音高興地舉起手,嘴角咧得大大的,轉身蹦蹦跳跳地跑向“滑梯”。
——《完美證人》。
文錦荷心道。
同樣是關席的電影,這一部則助他拿下金雞影帝。片中的惡童目睹男主一切罪行,卻沒有選擇揭發,在他說完這句話後,男主愣在原地,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以及一種比被警察逮捕更深沉的絕望。他明白了,沉默不是救贖,而是另一場更漫長,更私人,更無法預知的審判的開始。
影片就此戛然而止,給人留下無數暗黑的遐想:男主最後會自首嗎?惡童踐踏了生命的底線,會不會成長為下一個殺人狂魔?
電影裡的惡童隻有十歲,且是個小男孩,時音的年紀和性彆都不符合,但她把那種純真殘忍的神態詮釋得很好,並沒有讓文錦荷覺得出戲。
時音的目的性極強,選的都是跟關席有關的橋段,文錦荷自然能評判好壞。
“Allright(好吧),”她沒有給出評價,隻是問,“你是星曜還是恒星的?”
“嗯……”時音想了想,還是誠實地說,“都不是,我有點合同糾紛,目前還在解約中。”
文錦荷沒說什麼,打開微信二維碼:“一個月內,把你的問題處理好,我給你一次重新約我的機會,過期不候。”
“好嘞。”時音痛快地掃了碼。
她沒指望文錦荷第一次見她,就被迷得神魂顛倒非她不簽,她沒有那麼自戀。人嘛,總要先認識,再發展,再說其他,這回留個好印象,下次就有彆的可能,為了達到目的,多試幾條路也沒什麼不好的。
時音發送完好友請求,滿懷期待地盯著文錦荷的背影。
隻見文錦荷頭上的刻度尺搖搖擺擺,最後停在了+1處。
時音:“?”
不是,文姐你的好感值這麼難刷?
時音呆住了,失去靈魂地把煙送進嘴裡。
“咳咳——!!”
她其實不會抽煙,剛才隻是裝樣子,這一口吸得猛了,激得咳嗽連連。
咳著咳著,時音慢慢彎下腰,無聲地笑起來。
兩年了,至少她沒有深陷低穀,至少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挺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