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A88688的車主,不是李昀。
所以任務目標沒有出錯,她要尋求的,自始至終都是李晅的幫助。改裝過的MPV是李晅的,蓮花酒店坐在車裡的是李晅,銀泰in99擦肩而過的也是李晅,一直都是李晅,根本不關李昀的事!
可惡捏,虧她還一無所知地查李昀資料,認真和小輔商量對策(雖然沒有回應),小輔竟然一次都沒提醒她,還暗搓搓地寫個“越A88688的車主”,故意跟她耍心眼,看她笑話是吧!
時音暗暗磨了磨牙。
“篤、篤。”
車窗被禮貌地敲響。外麵站著一位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白襯衫一絲不苟地紮進深色西褲,頭頂飄著【王宏澤】三個字。
剛折返的雒聞聲朝他點頭致意:“王秘書。”
王宏澤笑眯眯地頷首,微微躬身對車內的李晅解釋道:“出了點狀況,市局的同誌來了,領導這會兒走不開,正在安排後續工作,特意吩咐我下來和您說一聲。”
他話音未落,手機便響了起來,王宏澤瞥一眼屏幕,立刻接起:“哎領導,是的是的,見到了,正在溝通,好的好的,我這就給他。”他一邊應著,一邊將手機遞向李晅,壓低聲音:“領導想跟您說兩句。”
李晅接過手機,不遠不近地將聽筒置於耳畔。
他安靜地靠在輪椅裡,左手搭在毯子上,大部分時間隻是沉默地聽著,偶爾才開口:“嗯,好多了……知道,那我走了。”
時音恰好垂著眼,目光無意間落在他手背,蒼白的皮膚上散落輸液的淤青,有新的,也有舊的。
電話掛斷後,雒聞聲又與王宏澤低語了幾句,才拉開車門回到車內。他肩頭沾著細密的水汽,神情卻依舊清明冷靜。雒聞聲微微側身,目光投向時音:
“這位……”
“我叫時音。”
“時小姐,”雒聞聲語調平穩,沒有任何多餘的寒暄,“你剛才是否進入過2708號房間?”
他問題出口的時機與角度都極為精準,顯然已將現場的零碎信息串聯起來,在極短時間內完成了推理。
時音還在琢磨偷拍危機該怎麼解決,聞言立刻澄清道:“我是幫人送東西上去的,進了房間發現他們在……在開那個趴……沙發底下還有笑.氣瓶,就用手機錄了一小段,結果被他們發現,隻能趕緊跑。”
“2708房間被舉報聚眾吸.毒,稍後會有警察找你了解情況。”雒聞聲沒有評價她的行為,隻是嚴肅地通知她。
“好的,我一定配合!”時音懸著的心落下大半,鄭重答道。
李晅全程沒有出聲,他眼簾輕闔,眉心幾不可察地蹙著,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模樣。
周雲峰從後視鏡裡掠了一眼,默默地把空調溫度打高,風速也調小了一些。
“去良睦。”車子啟動後,李晅沒什麼力氣地說了一句。
時音思考半天,也沒想起檀城哪家公立醫院名字裡帶“良睦”的。
二十分鐘後,答案揭曉。MPV平穩駛入一處綠植環繞的靜謐院落,停在一座白色的低層建築前,“良睦國際”的銘牌低調地嵌在牆麵。
門口,主治醫生帶著兩名護士和全套移動醫療設備已等候在此,姿態專業而沉著。
車輛停穩,他們便步履輕穩地上前,醫生目光關切地落在時音身上:“你就是車禍患者嗎?感覺身體哪裡疼?頭部有撞擊感嗎?”
“不、不用!我坐那個就好!”
眼見他們準備的是擔架床,時音趕忙擺手,指向旁邊一台空著的輪椅。
隨後的一切都高效得超乎想象。時音一臉懵地被推進獨立的診療套間,語氣溫和的女醫生為她仔細清創,上藥包紮。緊接著,便是極其詳儘的全身體檢——抽血、全身CT、X光、超聲檢查,甚至連MRI都一並安排,過程事無巨細,態度無微不至,生怕時音出丁點兒問題。
時音:“……”我沒想訛人,真的。
那一腳踩空雖是意外,但對隨之而來的摔倒,時音早有心理準備。她隻是想找合理的機會接近越A88688的車主,沒打算廢掉自己的一條腿。
半小時後,時音茫然地被推出來,送進一間布置雅致的休息室。
她的腳踝沒什麼問題,靜養幾日就好了,擦傷就更沒問題了,包紮得好好的,所有的檢查結果都表明她健壯得跟頭小牛犢一樣,連自己一直懷疑的低血糖都沒有。
房間電視裡正播放著一部外語片,李晅單臂撐著額角,目光虛落在屏幕上,似乎並未看進去。
一名年輕醫生拿著報告單風風火火地推門而入,人未站定,清亮又帶著幾分戲謔的嗓音就先響徹了整個房間:
“雒哥,沒有毛病!什麼檢查都做了,連破皮都沒,我看它就是裝瘸!故意博關注,吸引李先生的注意呢!小小年紀就不學好,長大還得了?”
時音“噌”地站起來,雷霆小怒了一下。什麼裝瘸?什麼博關注?她好歹也結結實實摔了一下好不好,破了很多皮的!這人會不會說話!
就在這時,門縫裡擠進來一團圓滾滾毛茸茸的東西,一隻黑白色的小邊牧突然出現。它蓬鬆的尾巴可憐地耷拉著,整隻狗一瘸一拐“蹭”進房間,一路“艱難跋涉”到李晅跟前,濕漉漉的鼻尖拱了拱他垂落的手背,嘴裡發出委屈巴巴的嗚咽:“嗷嗚……嗚……”
時音:“??”
氣氛一陣尷尬,她默默地、緩緩地坐回了輪椅裡。
李晅抬手,輕輕揉了揉小邊牧的腦袋,目光轉向時音:“你的檢查結果怎麼樣?”
晚一步跟進來的女醫生連忙彙報:“踝關節輕度扭傷,多休息少活動,一到兩周就能恢複。”
誰也沒留意到,剛剛還在撒嬌的小邊牧突然豎起耳朵。它抬起頭,瞧瞧剛剛喜提輪椅的時音,又扭頭瞅瞅自家坐輪椅的主人,最後低頭盯著自己那隻小心翼翼蜷著的左前爪,眼神露出一絲清澈的迷茫。
下一秒,它仿佛頓悟了什麼,立刻站了起來,慢吞吞地挪到時音麵前,仰起腦袋,用它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專注而好奇地打量著她。
它長得極標致,看得出血統純正,臉正中被一道雪白的毛發整齊分開,左右對稱得仿佛用尺子量過,像個精致又軟萌的毛絨玩具。
時音歪了下腦袋。
小邊牧也歪了下腦袋:嗚?
“可以摸。”李晅忽然開口。
“啊?”時音禮貌地推辭,“不用了,我……”
小邊牧聽話地伸出爪子,軟乎乎地擱在時音膝蓋上,見她沒有立刻反應,又得寸進尺地搭上整個腦袋,嘴巴微微咧開,粉色的舌頭開心地吐一小點,露出標準的微笑唇。
時音:“……”
李晅淡淡道:“我在跟狗說。”
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