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願意,總覺得那些姑娘即便勉強嫁了,也是巴望著他早點死,他依舊渴盼真摯的愛,他未來的世子妃能跟他夫唱婦隨,情投意合,彆人瞧上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世子身份帶來的權勢地位。
他縱身體不好,生的卻不差,也算英俊,又身份金貴,身為世子,要求多一些又如何呢。
可即便是為了權勢富貴,她竟也不願意嗎?李續看著她的側臉,陽光下,她像是在發光,美得驚心動魄,他一時看的呆了。
“世子很好,是臣女自己的問題,臣女已與其他人議親,難道就因為王府富貴,世子生的清俊有才氣,臣女就另攀高枝嗎?”
李續輕歎,心中頗有幾分無可奈何:“姑娘真是會說話,不必如此自貶。”
青年神色惆悵,年紀輕輕就跟老年人似的,愁緒都上了眉頭,若是旁的少年人,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但這位世子麵臨的處境,比愁可惡劣的多。
“世子要好好保重身體才是,您若一直這般,將來誰庇護縣主呢?便是為了妹妹您也要堅持下去。”
她行事進退有度,說話一直很謹慎,圓滑有餘地,處事風格不像年輕女郎。
便是老太妃,也拿不出她言語的錯處,隻能擺冷臉,嘲笑她不識趣。
可此時,她卻對他說了這番話。
李續有些隱秘欣喜,隨即苦笑:“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出生便先天不足,能支撐到現在已是不易。”
“世子莫要這般說,若是心氣沒了,一切就都沒了,我幼時跟娘親回朔陽老家,老家有個奇人,十歲上時得了怪病,總是懨懨的,常年要吃藥,請了好些大夫,都說他活不過二十,可此人卻娶妻生子,一直到五十歲都沒死,旁人嘖嘖稱奇,問他是不是得了奇遇,才如此長壽,那老先生卻說,哪有什麼奇遇,不過是一口氣撐著,不敢死罷了,早年為了爹娘,後來拗不過爹娘娶了妻,怕自己早早去了,妻子被欺辱,後來有了孩子,他的身體竟日複一日硬朗起來,世子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昭帝之孫,怎能輕易言語敗。”
謝明枝一抬頭,便對上他灼灼目光,她微微一頓,低下頭:“臣女失言,您就當隻是聽了個誌怪故事吧。”
“不,謝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竟如此鼓勵……”
“世子,到了,您就送到這吧。”謝明枝條福了福身,截住了李續的話。
李續悵然若失,眼睜睜望著她的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她的確失言,不該說多那些話,以免給了這位世子幻想,可她到底是人,對於這對兄妹的淒慘遭遇,總有些不忍。
綠珠還暈暈乎乎沒反應過來,上了謝家馬車,才如夢初醒,激動萬分:“姑娘可聽見了,老太妃要聘你做世子妃呢!”
雖說謝家女能去選秀,可能不能選上還是一回事,做天家庭皇子的女人,綠珠沒什麼實際感,可錢塘王卻是她能接觸到的皇親國戚,王府那麼氣派,錢塘王在江州,那可是跺跺腳,太守都要巴結諂媚的人。
綠珠興奮的表情漸漸凝滯,她剛才聽到謝明枝的拒婚,也看到此刻自家姑娘麵色淡淡的。
“姑娘,這件事不用告知老爺夫人嗎?而且姑娘,怎麼一點都不高興似的。”
那麼輕易就拒絕王府的示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謝家是五姓七望那個陳郡謝氏呢。
“我為何要高興,隻是因為攀附的高枝說屬意我?”
綠珠不明白,此時若放在彆的江州官宦女子身上,即便不應婚事,也一定很虛榮,想要顯擺吧。
“齊大非偶,上嫁是要受委屈的。”謝明枝目光幽幽:“老太妃會選我,隻是為了自己的孫女,那位靜縣主罷了。”
綠珠不懂,謝明枝捏捏她的臉頰,也沒指望她現在就能懂。
老太妃想要又有手段又家世低,好拿捏的女子,不過是要跟她那兒媳婦兒,錢塘王妃打擂台,綜合考慮,可不就是她謝明枝最合適。
“有時候,被權貴人家瞧上,並不是好事,貧家女要付出的代價,是無法承受的。”
上輩子她都已是太後,兒子是皇帝,她卻依舊覺得遺憾。
為了她的皇後位子,為了得到那個儲君之位,謝家幾乎燃儘了,長兄積勞成疾,小弟帶回了羌人大君的頭顱,卻因為箭傷毒發英年早逝,就連最不懂事,總是喜歡跟她攀比,壓她一頭,早年甚至勾引過李從的謝明謹,成了前朝交際花一樣的存在,為她拉攏宰輔,增加籌碼。
用親人的性命換她跟孩子的前途,真的值得嗎?
這輩子已經不會再有那些孩子,她未來的皇後都不屑做,還會稀罕一個區區世子妃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