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孟旭一家人圍坐在桌邊,氣氛非常凝重。
從碧波潭練武歸來的孟天明,已經從父母口中得知了九江縣讓各村甲首頒布徭役的事情。
每戶至少出一個五十歲以下的男丁,他們家雖有四個男丁,但真能上戰場的也就孟旭與孟天明二人。
送孟天淩和孟天策過去包是淪為炮灰的下場。
孟天明嘴唇微張,想要說些什麼,但又難以出聲。
這次征兵,誰也不知道要去多久,隘口現在有多危險,最後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自己好不容易才讓李茂生答應了與清清的婚事,隻待這陣蠻兵出山的亂子穩定下來,父親就會找個良辰吉日去李家為自己提親。
可這場突如其來的徭役直接打碎了這場美夢。
孟天明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九江縣給了五日期限,但三日內就得去縣裡報道,還真是不給人喘口氣。”
孟旭指節輕輕的在桌麵敲打,表情好似在思索什麼,片刻後才緩緩說道:
“反正縣裡那邊的要求是一戶至少出一人,爹還沒老到走不動道,舉不起刀,這征兵哪有老子不去讓兒子去的道理,此次的徭役名額,就讓爹來吧。”
謝雨蘭一聽,麵色更是愁苦,想要說些什麼又閉上了嘴。
屋中都是至親之人,無論家中誰去巡山司參軍,她都萬分不舍。
孟天淩趕緊出聲:“大哥要娶媳婦,父親是家裡的頂梁柱,都不合適,要不還是讓我去吧。”
孟天明不禁失笑,見二弟都有這般勇氣,心中原本的猶豫在這一刻瞬間消散。
“二弟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遇到蠻兵恐怕一刀就能把你腦袋給剁下來,你去湊什麼熱鬨,還是好好在家裡待著吧,
父親,你也無需奔波,二弟說得對,你是家裡的頂梁柱,巡山司如今戰況不明,你絕不能出事,這徭役還是讓我去吧。”
孟旭皺眉:“明兒……”
“爹,我不如你,隻有你待在家中才能穩住孟家,留下我,那孟家的將來又該如何呢?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此事不用再議了。”
孟天明對著父親使了個眼色,神情堅決的搖了搖頭。
孟旭哽咽,顫抖的將話語給咽了回去。
他知道大兒子說的是什麼,自己作為玄鏡鏡主,有為孟家看守玄鏡的重任,這事妻子和兒子都是知曉的。
隻有借助玄鏡,孟家才有一步步崛起的可能。
所以如今孟家誰都能先死,就孟旭不可。
為了孟家,為了多年前秋收的那個夜晚,父親口中給兄弟二人講述的遠大藍圖。
孟天明願意做那為家族崛起而前仆後繼的第一人。
哪怕犧牲自己的性命,放棄自己的兒女情長。
佃農的生活實在是太苦了,孟天明從小飽嘗辛酸,所以他盼望孟家的後代子孫永遠都不用再承受那種苦。
“徭役這事,我現在就去跟清清說清楚,爹,娘,放心吧,我如今實力參軍後,應該還是能自保的。”
孟天明起身說道,隨即便奔出了家門。
看著大兒子的背影,孟旭目光嚴肅,對妻子詢問道:“雨蘭,如今我們家攢了多少銀兩?”
“算上你領回來的官府懸紅,目前還有178兩。”
“都拿給我,我明日去九江縣一趟。”孟旭輕聲說道,眼神思索,不知在想些什麼。
——
九江縣頒布徭役一事,宛如重石墜潭,一擊掀起千重浪。
整個柴桑村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陳家和呂家還好,兩家老爺除了正妻還納了幾房小妾,家中孩子不少。
根本就不用發愁送誰去參軍的難題。
反正少了一個,今年大不了就再生一個,多大點事。
而那些本就在溫飽線上掙紮的貧農佃戶可就慘了。
原本家中就隻養活了一兩個孩子,都等著長大後能夠幫襯家裡,增加勞動力。
現在突然要被帶走一個去參軍,無異於晴天霹靂,雪上加霜。
不少農戶連夜偷偷跑去呂家,希望能通過上繳人頭費的銀兩,讓呂家甲首將自家男丁的名字給從黃冊上抹掉,如此一來便可暗中逃役。
結果卻從呂家家主口中得知,九江縣縣令對此早就提前有過交待。
此次徭役任何人不得收取免役銀,違反者無論富戶佃農,連帶著甲首、裡長一同掉腦袋。
有這禁令頒布,就算呂家敢動歪心思,陳家都不敢慣著他,怕是直接就連夜上報到九江縣去。
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