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後半夜,院子裡的婆子丫鬟進進出出,跑遍了大半個京城,也不曾尋來大夫。
秦氏就在富貴院守著,吩咐丫鬟一遍遍給婆母擦洗身子。
甚至有幾次她親自上了手。
沈遠山實在撐不住,靠在外間的矮榻上歇了會兒,到了天蒙蒙亮時,有婆子終於敲開了一個老大夫的門,將人帶了回來。
這時,沈老夫人的高熱也退了些。
大夫把過脈,開了藥,語重心長地交代,“老夫人年歲已高,這場風寒著實厲害,恐怕還要再燒兩三日方能徹底退下去,這期間最好不要挪動,不要吹風,小心加重,若加重了的話,怕是……”
剩下的話不必再說出來。
無非就是這次老夫人病的厲害,再加重的話,這副老骨頭怕是熬不過去。
沈遠山怕的就是這個。
待送走大夫後,秦氏尋著機會開了口,“老夫人不懂事,院子裡的丫鬟婆子也不懂事,想來也不會精心照顧,不如都換了吧。”
沈遠山也被親娘氣的心煩,聽了這話,擺擺手,“你瞧著辦吧。”
說罷,他先回了前院歇息。
秦氏命人叫來了牙婆子。
富貴院下人的賣身契自然不在她的手裡,可這婆母病著,秦氏輕易就讓人尋了出來。
一時間,院子裡哭喊聲響了起來。
沈老夫人迷迷糊糊地睜了眼,想起身,卻虛弱地沒有半分力氣,“誰哭了?”
秦氏在屋裡守著她,歎了口氣,“婆母年紀大了,怎能站在風口裡吹風,如今病的厲害,連大夫的話都吞吞吐吐的……”
沈老夫人當即就煞白了臉,隻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
“我不想…我不想死。”沈老夫人渾身發冷,口中呢喃出聲,“給我尋大夫,尋大夫給我治。”
怪不得她聽到有人在哭。
沈明棠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瞬間憋紅了眼上前,“祖母!”
她今日拿的帕子是雪白的,甩著帕子在祖母的麵前晃。
直到沈老夫人盯著她的帕子兩眼發愣,腦袋一下子就鬆了力氣,緩緩閉了眼。
秦氏嘴角溢著淺淺的笑,寵溺的目光落在故意胡鬨的沈明棠身上。
今日富貴院的人換一換,賣身契隻會落在她的手裡,她不會再像曾經那般,住著自己名下的宅子,卻孤立無援。
“老夫人不想回祖宅便不回了吧,娘。”沈明棠回頭跟她說話。
秦氏笑著點了點頭。
至於婆母醒來後,發現身邊的丫鬟婆子全換了個遍,會有什麼反應。
那她就管不著了。
隻要婆母不缺吃,不缺喝,對外,她就能落個孝順的名聲。
秦氏在富貴院中足足伺候了四五日。
期間有不少人聽見沈老夫人對著秦氏破口大罵,秦氏並不還嘴,反而愈發儘心儘力。
連過來瞧病的大夫都對秦氏豎起大拇指。
甚至年後京中貴夫人們之間的聚會帖子下給秦氏,秦氏都以伺候重病的婆母為借口,一個個都推辭了。
很快,秦氏賢良的名聲,以及沈家老夫人欺辱兒媳的名聲,皆傳了出去。
如今的沈家,在京城也算是眾人熟識了。
正月十五的前一日,沈明棠也收了一封相邀的帖子。
是柳書娘給她的。
說是正月十五的燈花節,約著一同出去閒逛。
沈明棠想了想,就應了下來。
隻是剛答應了柳書娘這邊,青山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沈家院子的牆頭上。
他朝著沈明棠遠遠打了個招呼,從牆頭躍過,來到了她的跟前。
“主子說,正月十五約您出門,讓您在家中等著,主子來接您。”青山說的清楚。
沈明棠心裡咯噔了下,“可我那日已經答應了書娘。”
青山愣了下。
可念及來時主子囑咐的話,他求助似的看向沈明棠身後的玉嬤嬤。
這是主子給他的任務,約不了沈姑娘,就等於完不成任務,他回去怕得受罰吧?
玉嬤嬤也無奈,“姑娘確實是已經約了人。”
青山立立正正地站在原地,卻是不肯走。
最近皇上給主子安排了京城禁軍統領的職務,讓他暗中調查有關於南晉國的人在京城出現的事情,主子忙的很厲害。
好不容易在明日有了一日的空閒。
原本主子的意思,他跟沈姑娘還有個輸了的賭約,邀沈姑娘來睿王府的庫房裡挑點喜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