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討厭這些年來,他對他的冷漠冷落,討厭他的所有。
之前她不知道他就是她男人的時候,至少表麵上還客客氣氣的,見到他回來了會上來幫忙拿東西。
現在看到他,連多餘的眼神也不願給一眼。
一陣夏日的涼風吹過院前的菜地,帶著各種蔬菜的清新氣息,謝中銘幾次深呼吸,依然覺得胸口發悶。
倒是安安寧寧,瞧見謝中銘回來了,兩個娃紛紛放下手上從泥土地裡拔下來的馬齒莧,一前一後爭先跑到謝中銘的麵前。
小短腿跑得風一樣快。
“中銘叔叔,你回來啦!”
兩個娃可喜歡謝中銘了,直接撲到謝中銘的麵前,而謝中銘也蹲下來,把兩個臉上沾著泥巴的娃給抱起來,分彆坐在自己的左臂和右臂上。
“安安寧寧,猜猜叔叔給你們買了什麼。”
“叔叔”這兩個字,讓他的胸口顫了顫,想到這三四個月的相處下來,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在自己眼前,他卻一直不知道,他確實是不配當父親。
他想讓安安寧寧喊他爸爸。
可是時機不成熟。
他會慢慢耐心等待。
說著,他抱著安安寧寧,還能騰出手來,把自行車上的用牛皮紙包裝好,又用草繩紮起來的一捆又一捆的糖果,一把拎下來。
“叔叔給你們買了好多糖果。走,咱進屋吃糖果。”
兩個娃被他抱進了堂屋,他去拿洗臉帕把兩個娃沾著泥的臟臉給洗了洗,又讓她們洗了手,見她們剛剛在太陽底下曬著,先是去倒了兩杯水,最後才拆開牛皮紙裡的糖果。
安安寧寧早就渴了,這會兒捧著搪瓷杯咕嚕咕嚕的喝著溫熱水,見到被拆開的糖果,有大白兔奶糖、彩色的水果糖、花生糖、紅蝦酥,桃酥,還有口哨糖,兩個娃立即放下搪瓷杯,眼睛放光地盯著口哨糖。
安安問,“中銘叔叔,我可以吃一顆口哨糖嗎?”
“當然!”謝中銘拿了一把口哨糖,遞給安安和寧寧,“這些都是給安安寧寧買的,你們慢慢吃,吃完了,叔叔再買。”
如今知道兩個娃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了,再自稱是叔叔,謝中銘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心緒複雜極了。
明明就是自己的親女兒,卻不能馬上相認,他是又苦又澀又堵得慌,卻又無比內疚。
安安拿了口哨糖,試著吹了吹。
一聲口哨般的聲音在堂屋裡響起,讓安安眼前又一亮,“寧寧,這口哨糖果然可以吹響口哨吔!”
寧寧也吹了一下,“中銘叔叔,我還是第一次吹口哨糖,好好玩呀。”
謝中銘胸口發酸發堵,兩個娃秋天的時候就快滿五歲了,卻連口哨糖都沒有吹過。
可能彆說是吃糖了,以前怕是連飯都吃不飽吧,現在的安安寧寧看起來還沒剛來的時候瘦,剛剛見到兩個娃時,她倆瘦得可憐。
謝中銘心被揪得發緊。
喉嚨也一陣發緊。
他克製著心酸,道,“這糖不僅可以吹口哨,還可以吃。安安寧寧嘗一嘗,很甜的。”
安安應了一聲,“我舍不得吃掉它,吃掉了就不能吹口哨的。”
寧寧附和,“我也舍不得。”
兩個娃一口也沒舍得舔一下,卻不停地咽著口水,這模樣落入謝中銘的眼裡,像有無數根又尖又細的針落在胸口一樣。
他趕緊把包在牛皮紙裡的口哨糖,捧過來,遞給安安寧寧,“這些都是安安寧寧的,沒事,不怕,吃完了叔叔再給你們買。”
就在這時,喬星月從外麵走進來,看到一桌子牛皮紙包封的糖果,她笑也不笑一下地道,“謝同誌一次買這麼多糖果,是想讓安安寧寧的牙齒壞掉嗎?”
她蹲到安安寧寧的麵前,看著兩個娃對糖果的渴望,也是心裡一陣酸。
很早以前在山唐村當村醫時,安安寧寧無數次見彆的孩子吃口哨糖,滿眼的羨慕。還有個叫狗蛋的男孩子,比安安寧寧大幾歲,故意拿口哨糖饞安安寧寧。故意說:你想吃吧,就不給你。
當時安安寧寧眼饞了,卻很懂事的跟她說:媽媽,沒事,那糖果不一定好吃,我們不稀罕。
謝中銘以為,一次性給安安寧寧買一堆又一堆的糖果,就能彌補這些年來安安寧寧過的苦日子?
蹲下來後,她把口哨糖喂進安安寧寧的嘴裡,“中銘叔叔買的,吃吧。不過一次不要吃太多,吃完了好好刷牙。”
聽她對孩子的語氣軟了下來,謝中銘的後背卻依然緊繃著。
他知道喬同誌還在生他的氣,瞧見她剛剛在菜園子裡忙活著,臉被曬得通紅,他趕緊去擰了一把熱毛巾,又拿搪瓷杯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她,“喬同誌,你剛剛曬了太陽,擦擦臉,喝口水。你放心,我用的是你的搪瓷盆和你的洗臉帕,乾淨的。”
那冒著熱氣的洗臉帕,還有搪瓷杯,喬星月沒有接,“不用了。下次彆給安安寧寧買這麼多糖果,浪費錢不說,娃還會蛀牙。”
謝中銘聽著這話,像是一個媳婦在吩咐自己的男人。
他的唇角,終於有了一絲笑意,趕緊點頭,“行,喬同誌,我都聽你的。下次少買點,吃完了再買。”
喬星月也不笑,隻嗯了一聲,那樣子看起來有些嚴肅。
堂屋門口處,黃桂蘭剛好扶著老太太邁進門檻,瞧見這兩人的對話,咋不對勁兒。
一個是生氣媳婦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