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秀珠連連往後退了幾步,黑瘦的身子撞到身後的四方桌,這才停下來,發怵地看著喬星月,“你,你想乾啥,我,我喊人啦。”
等會兒她要是再敢靠近她,她就倒地上撒潑打滾,又哭又鬨。
到時候左鄰右舍肯定會過來看熱鬨。
她再把事情鬨大,就不信謝家人不給彩禮錢。
“這五年,你以我的名義,騙了我男人多少錢?咋,沒到法院起訴你,沒把你送進去吃牢改飯,你不知道消停是吧?”
喬星月可不怕這曾秀珠。
上次他們隻是讓茶店村的公安同誌把曾秀珠給帶走了。
但沒有正式起訴這曾秀珠,以為錢拿回來後,這曾秀珠應該也不會到錦城軍區鬨事了。
沒想到這曾秀珠不見棺材不落淚。
曾秀珠上次隻是被拘留了幾天就被放出來了,以為錢已經被他們拿走了,自己也構不上犯罪。
本就是文盲的曾秀珠認定了自己不會被抓,“錢都被你們拿走了,憑啥抓我?我啥時候趕你走了,你有啥證據?我是你娘,你嫁進謝家這麼好的家庭,還多虧了我給你出主意想辦法。要不是我,你能嫁這麼好的男人?我問你男人要五千彩禮,合情合理。”
五千彩禮?
這個年代給彩禮,就算買三轉一響,整套下來最多也就500塊。
曾秀珠張口就要五千彩禮,胃口真是不小。
這會兒,在黃桂蘭屋子裡睡著午覺的安安和寧寧被吵醒了,兩個娃光著腳走到堂屋裡。
曾秀珠瞧著這兩個娃,好像在哪裡見過……想起來了,上次她來錦城軍區大院,這兩娃不是就和喬星月一起,給她包子吃的那兩娃嗎?
當時她還覺得這兩娃和她家胖丫小時候長得像,原來真是胖丫的閨女。
“我管你現在改了啥名,你就是我家劉胖丫,你就算瘦成光骨頭,你也是我曾秀珠血淋淋生下來的閨女。”
曾秀珠往長條凳上一坐,屁股像是生根了似的,掃了謝家眾人一眼,“我不管,今天你們不給五千彩禮,我就搬空你家所有值錢的東西。”
黃桂蘭和謝江都是有文化的人,還沒見過這般蠻不講理之人。
一時之間,他們也不知道該咋應對。
按理說,星月是胖丫,是曾秀珠的女兒,他們謝家確實該補上這筆彩禮錢,但五千塊錢,實屬多了些。
家裡所有存款加起來,倒是有這麼多錢。
但這錢他們還不如都給星月留著,拿給星月,讓星月過好日子,乾啥要拿給這曾秀珠?
黃桂蘭說,“親家,星月雖是你親閨女,但按理習俗,我們最多給你五百彩禮。還有,你之前百般欺負星月,我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坑我兒子的錢,也都該還回來,那是給星月的錢,不是給你的。這彩禮就從之前的錢扣出來吧。”
“蘭姨,你甭理她。她這人歪理多了去。”喬星月挽住黃桂蘭的手腕。
兩人像是親母女一樣親密。
隨即,喬星月拍了拍黃桂蘭的手,“交給我。”
說罷,鬆開黃桂蘭,眾人還沒看清,她走近曾秀珠時,手裡的銀針已經紮在了曾秀珠的身上。
曾秀珠本是想躲開的,但根本反應不過來。
那股熟悉的,又麻又痛又動彈不得的感覺又來了,疼得她話都說不出來。
喬星月不想再聽曾秀珠在這裡羅裡吧嗦的,不停地聒噪,她推了推曾秀珠,“你是自己走,還是我‘請’你走?”
這個“請”字,特地加重了證據。
順勢,從帆布包包裡拿出一方手帕,裡麵包裹著她隨身攜帶的銀針。
那意思是說,曾秀珠要是再不走,她又要繼續往她身上紮針。
“趕緊走!”她推了曾秀珠一掌,曾秀珠疼得去拔方才紮進血肉裡的銀針。
針頭剛被她動了一下,更疼了,“嘶……我走,我走……”
費半天口舌!
喬星月方才就不該讓她囉嗦。
她在謝中銘麵前,壓低了聲音,“去借輛車來,一會兒直接送派出所,把她簽字按手印的條子,還有保證書,以及這些年她聯合茶店村前任村長坑你錢的電報,還有你在郵局的彙款憑證,都帶上。”
這回不給曾秀珠留任何後路,直接起訴。
這個年代,坑蒙拐騙高達六千多元,就算她們拿回3400,還有3000多,足以判刑的。
喬星月押著曾秀珠的胳膊,看了黃桂蘭和謝江、陳素英一眼,“蘭姨,謝叔,奶奶,我和中銘出去一趟,解決完曾秀珠的事情馬上就回來。”
說著,又推了曾秀珠一掌,“趕緊走!”
人走後,謝江和黃桂蘭陳素英,半天沒反應過來。
所以說……星月真的就是失蹤多年的胖丫?
“奶奶,中銘叔叔和媽媽帶走的那個婆婆是誰呀,他們去乾啥?”
黃桂蘭一手牽著安安,一手牽著寧寧,蹲下來,把兩個娃抱在懷裡,眼裡光彩照人,“安安,寧寧,我的乖孫女,以後可不能再叫中銘叔叔,要叫爹了。”
笑著笑著,黃桂蘭眼裡泛著酸楚的淚意。
多年來,星月一個人帶著兩個娃,到底過了多少苦日子?
黃桂蘭想起安安寧寧剛來謝家的時候,星月在裡屋喂老太太吃飯,兩個娃怎麼也不肯上桌吃飯,就蹲在灶房的角落裡,碗裡隻有白米飯和青菜。
安安對寧寧說:
“寧寧乖,媽媽說了,主人家的肉,我們不能吃。媽媽帶著我們倆,本就多了兩張嘴吃口糧,這家主人不嫌棄我們人多,已經很好了。”
“現在有白米飯,還有豬油渣,比起我們以前天天吃紅苕,喝玉米糊,好太多。”
“記住咱媽說的話,嘴要甜,飯要少吃,事情要多做。這樣我們才能留下來,媽媽才能拿到錢給寧寧買藥,寧寧的病才能好起來……”
飯要少吃……
安安的話,當時就像是無數根針一樣,密密麻麻地紮進黃桂蘭的心裡。
當時她不知道安安寧寧就是她的親孫女,便有種強烈的念想,要把這兩娃當親孫女來疼。
想想,星月這些年帶著安安寧寧,到底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她抱安安寧寧緊緊抱在懷裡,喉嚨發緊,泣不成聲,“安安寧寧,奶奶以後再也不讓你們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