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版第三十六章:懷孕的辛苦,身體的透支
一、晨起的孕吐,撕心裂肺的煎熬
錦城老城區的出租屋,漏風的窗戶糊著幾層舊報紙。
初冬的寒氣,順著紙縫鑽進來,在地板上凝成一層薄薄的霜。
燕妮兒是被一陣劇烈的惡心驚醒的。
她猛地從硬板床上坐起來,胸口翻江倒海,喉嚨裡像是卡著一團燒得發燙的棉花。
她顧不上穿外套,赤著腳撲到門口的簡易洗漱台旁。
冰冷的水泥地,凍得她腳底發麻,卻壓不住胃裡的翻騰。
“嘔——”
酸水混合著昨晚僅有的一點小米粥,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嗆得她眼淚直流,五臟六腑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擰成了麻花。
腹部傳來一陣隱隱的墜痛,是四個小家夥在抗議。
燕妮兒扶著斑駁的牆皮,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浸濕了額前的碎發。
她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原本圓潤的臉頰,已經瘦得凹陷下去。
隻有小腹,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隆起,沉甸甸地墜著,每走一步都像是扛著千斤重的包袱。
“妮兒。”
郝子雲的聲音帶著急促的慌張,從門外衝進來。
他手裡還攥著剛撿來的半袋廢品,來不及放下,就快步走到她身邊。
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覆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輕輕拍著。
動作笨拙,卻帶著說不出的溫柔。
“是不是又難受了?”
他的聲音裡滿是心疼,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燕妮兒搖搖頭,緩了好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事,老毛病了,過一會兒就好。”
她說著,想要直起身,卻被一陣眩暈襲倒。
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差點栽倒在地。
郝子雲眼疾手快,伸手攬住她的腰。
觸手處,是一片滾燙的肌膚。
“你發燒了。”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
“不行,得去醫院。”
燕妮兒連忙擺手,拉住他的胳膊。
“彆去,太貴了,我歇歇就好。”
她知道,他們手裡的那點錢,是郝子雲冒著寒風,跑遍了大半個老城區,撿了三天廢品才換來的。
那是留給四個孩子的奶粉錢,是他們這個月的房租錢。
她不能這麼自私。
郝子雲看著她蒼白的臉,看著她眼底的倔強與隱忍,心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疼。
他沉默著,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燕妮兒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
他的肩膀不算寬厚,甚至有些瘦削,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聽話。”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不容置疑。
“孩子要緊,你也要緊。”
燕妮兒的眼眶一熱,眼淚差點掉下來。
她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和陽光的氣息。
那是屬於郝子雲的味道,是她在這暗無天日的日子裡,唯一的光。
二、醫院的窘迫,尊嚴的折腰
老城區的診所很小,隻有一間診室,一張病床。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卻比橋洞下的潮濕好聞得多。
醫生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戴著厚厚的老花鏡。
她給燕妮兒量了體溫,又聽了胎心,眉頭越皺越緊。
“38度5,高燒,加上妊娠反應嚴重,營養跟不上。”
老太太放下聽診器,歎了口氣。
“再這麼下去,大人孩子都危險。”
“得輸液,還得開點孕婦能吃的退燒藥和營養液。”
燕妮兒的心,咯噔一下。
她最害怕聽到的,就是“錢”這個字。
郝子雲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連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問。
“醫生,大概……要多少錢?”
老太太報了個數字。
不多,卻足以讓燕妮兒的臉色變得慘白。
那是他們所有的積蓄。
郝子雲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了口袋裡的布包。
那裡麵,是他用一張張皺巴巴的零錢,小心翼翼疊起來的希望。
他沉默了幾秒,抬起頭,眼神堅定。
“治,多少錢都治。”
他把布包遞給老太太,裡麵的錢,被他疊得整整齊齊。
有一塊的,有五塊的,還有幾張皺巴巴的十塊。
老太太數了數,眉頭皺了皺。
“還差一點。”
郝子雲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他局促地搓著手,眼神裡滿是窘迫。
“醫生,能不能……能不能先欠著?”
他很少求人,更彆說在這樣的場合,放下自己所有的尊嚴。
燕妮兒坐在病床上,看著他微微佝僂的背影,看著他因為窘迫而泛紅的耳根,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拖累。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這四個孩子,郝子雲不會活得這麼辛苦。
老太太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燕妮兒隆起的小腹,沉默了片刻。
“算了,差的那點,我給你墊上吧。”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也帶著一絲憐憫。
“以後好好照顧自己,孕婦不能硬扛。”
郝子雲愣了愣,隨即用力地點頭,眼眶泛紅。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他連說了好幾聲謝謝,聲音都帶著哽咽。
燕妮兒躺在床上輸液,冰涼的液體順著血管流進身體裡。
郝子雲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看著輸液管裡一滴一滴落下的液體,眼神裡滿是心疼。
“妮兒,”他輕聲說,“等我以後賺了大錢,帶你去最好的醫院。”
燕妮兒看著他,看著他眼底的光,笑了笑,眼淚卻掉得更凶。
“傻瓜,”她哽咽著說,“有你在,就夠了。”
她知道,郝子雲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
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顆糖,融化在她的心裡,甜得她發慌。
三、深夜的守護,無聲的誓言
輸液輸到深夜,燕妮兒的燒退了些,精神也好了不少。
郝子雲背著她,慢慢走回出租屋。
夜色深沉,老城區的街道空無一人,隻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
寒風呼嘯著,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疼。
郝子雲把外套脫下來,裹在燕妮兒的身上。
他的背脊,在寒風中挺得筆直。
燕妮兒摟著他的脖子,感受著他腳步的沉穩。
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她撐起一片天。
回到出租屋,郝子雲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
他打來熱水,給她擦臉,擦手,又給她掖好被角。
然後,他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看著她的睡顏。
燕妮兒睡得很沉,眉頭卻微微蹙著,像是在做什麼不安的夢。
郝子雲伸出手,輕輕撫平她的眉頭。
他的指尖,帶著薄繭,卻異常溫柔。
“妮兒,”他輕聲呢喃,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受苦了。”
“等我找到記憶,等我知道自己是誰,我一定讓你和孩子過上好日子。”
“我不會讓你再受一點委屈,不會讓孩子再跟著我們顛沛流離。”
“我會用我的一輩子,去疼你,去愛你,去守護你們。”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他清俊的輪廓。
他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裡麵卻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
但他知道,他的未來,一定有燕妮兒,有這四個孩子。
這就夠了。
燕妮兒在睡夢中,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溫柔。
她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
眼角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枕頭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那是幸福的淚,是安心的淚。
窗外的風,還在呼嘯。
但出租屋裡,卻溫暖得像是春天。
四、身體的透支,母性的堅守
接下來的日子,燕妮兒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妊娠反應沒有絲毫減輕,反而越來越嚴重。
她吃什麼吐什麼,有時候甚至連喝水都會吐。
小腹越來越沉,壓得她腰酸背痛,連走路都變得困難。
郝子雲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他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撿廢品,回來的時候,總會帶回一些新鮮的水果。
那是他用攢了好幾天的錢,特意給她買的。
“醫生說,多吃點水果,對孩子好。”
他把洗乾淨的蘋果,切成小塊,遞到她嘴邊。
燕妮兒咬了一口,甜中帶酸的味道,讓她的胃裡又是一陣翻騰。
她強忍著惡心,把蘋果咽了下去。
“好吃。”
她笑著對郝子雲說。
郝子雲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樣子,心像是被揉碎了一樣。
他知道,她根本吃不下去。
但她為了孩子,一直在硬扛。
這天下午,燕妮兒坐在窗邊,看著郝子雲在院子裡整理廢品。
他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格外單薄。
一陣風吹過,她打了個寒顫,小腹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疼。
她疼得蜷縮起來,額頭冷汗直流。
“子雲……”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微弱得像蚊子哼。
郝子雲聽到她的聲音,立刻扔下手裡的廢品,衝進屋裡。
他看到燕妮兒蜷縮在床上,臉色慘白,額頭上布滿了冷汗,眼神裡滿是痛苦。
“妮兒!你怎麼了?”
他慌了神,連忙撲到床邊,想要抱起她。
“肚子……肚子好痛……”
燕妮兒抓著他的手,指甲深深嵌進他的肉裡。
郝子雲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起醫生說的話,想起那些關於早產的警告。
他不敢多想,彎腰再次將她抱起,瘋了似的衝向診所。
夕陽西下,染紅了半邊天。
他抱著她,在空曠的街道上狂奔。
寒風刮在他的臉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他的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不能有事。
燕妮兒不能有事。
孩子們不能有事。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懷裡的人,越來越沉。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看著她緊閉的雙眼,淚水終於忍不住,模糊了視線。
“妮兒,堅持住。”
他哽咽著,一遍遍地說。
“堅持住,我帶你去醫院。”
“我們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看這個世界一眼。”
“你不能有事,絕對不能。”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街道上回蕩。
帶著絕望,帶著祈求,帶著一個男人,最卑微也最堅定的誓言。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落在他們身上。
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像是一條,看不到儘頭的路。
五、診所的燈火,生命的希望
診所的燈還亮著。
老太太看到郝子雲抱著燕妮兒衝進來,嚇了一跳。
她連忙放下手裡的茶杯,快步走上前。
“怎麼了這是?”
“肚子痛,很痛很痛。”
郝子雲的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
老太太連忙給燕妮兒檢查。
她的手指,輕輕按在燕妮兒的小腹上。
燕妮兒疼得渾身發抖,眼淚順著眼角往下淌。
“彆擔心,不是早產,是假性宮縮。”
老太太鬆了口氣,對郝子雲說。
“是身體太虛弱,加上勞累過度引起的。”
“得好好靜養,不能再折騰了。”
郝子雲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他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燕妮兒看著他蒼白的臉,看著他眼底的後怕,心裡一陣酸澀。
“對不起,”她輕聲說,“又讓你擔心了。”
郝子雲搖搖頭,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彆說對不起,”他說,“是我沒照顧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