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鏡中倒映出自己的狼狽和羞澀——這在賽場上萬眾矚目的她從未有過。
她試著整理肩線,頭發用梳子迅速束起,力道卻大得讓頭暈。
她想了想,把舊衣服疊好,放進背包。裙擺掃過地毯的一瞬,她還咬著牙,將方才所有細節一點點回放。
風琛終於按下手中設備,艱難地吐出口氣,緩慢直起身。
喉頭還殘留快要爆炸的熱度。他走到補妝區,刻意偽裝成取設備的模樣,但手微微發抖,被高光燈照得骨節分明。
他不敢隨意亂看,隻敢瞥見一角便迅速移開視線。
新隊服包裝還靜靜躺在台邊,慕清歌此刻全副武裝,彎下腰係鞋帶,新隊服肩線平整,已經調整好了。
兩人都佯裝若無其事,空氣中漂浮不散的尷尬將彼此牢牢糾纏。
忽然,慕清歌收拾妥帖,隨手拍了拍胸前衣褶,回頭對風琛點了一下下巴,語調比平日冷淡許多:“剛才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眼尾掃了一眼沙發上的外設,低頭從背包中翻出口罩。
風琛挑了一下眉頭,左手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袖口。
氣氛緊繃如弦,根本找不到一絲鬆動的餘地。
二人的眼神一晃,又倏然錯開。慕清歌把口罩兜住下巴,耳後輕輕理順。
唇瓣噙著一抹冷靜,掩蓋心頭餘燼。她一句多餘的話也不留,信手將頭發紮成高馬尾,站直身姿,率先掀門。
路過風琛身邊,她腳步不自覺得慢了一瞬,隻因為雙方衣角掠過,莫名地糾纏出一片微熱。
那細小的布料摩挲不過一秒,風琛卻下意識躲閃,肩膀本能收緊,指尖猛地用力。
在那一觸即分的瞬間,他竟然再一次嗅到她的發梢殘香。
兩人同時僵住,身體各自如雕塑般剛硬。慕清歌目光銳利地睨了他一眼,耳尖泛起不易察覺的粉色。
風琛擰了擰脖頸,嘴角揚起一抹淡到可以忽略的自嘲笑意,把手死死揣進褲袋裡。
——空氣裡,敏感與回避攪成旋渦。
慕清歌離開門檻,重新找回她女隊長的淩厲氣勢,腳步利落地步入走廊。
彩色燈影一束束劃過,拉長她纖長的輪廓。風琛袖口緊了緊,站了兩秒才轉身收拾遺落的設備。
他眉峰皺起,抿緊了薄唇,連開口致歉的動力都如紙片,被剛剛的情愫攪得支離破碎。
他緩步轉身,將設備小心放在化妝台上,努力掩飾住心底的煩亂。
明明一切都該波瀾不驚,如今卻隻是淪為難堪的尷尬。
慕清歌沿走廊一路前行,肩膀挺拔,腳步極穩。
身後伴隨著觀眾的呼聲,走廊儘頭電子門一合,仿佛屏蔽了整個世界的窘迫和攪擾。
值班助手楚沐臨匆忙走過,遞給她一張賽程表,而慕清歌隻是微微點頭,貼著牆根停了一秒,扭頭回望。眼神裡全是翻湧不息的光影,嘴唇咬了咬,指腹撫平衣擺。
那一刻,隔著兩道門的空間,彼此的心跳都還在撞擊。
風琛低頭看著空蕩蕩的更衣間地毯,手背青筋浮現。
幾個字如幻影一般在他腦中旋轉——“沒犯錯,卻也再無退路。”
邊界,被模糊得一塌糊塗。
媒體主管南宵綺從旁經過,遞來一杯水,問他是否準備好接受采訪,風琛隻是輕輕搖頭,目光飄向遠處走廊。
慕清歌快步前行,忽然身後傳來輕微門響。她腳步一頓,回頭,發現什麼都沒有,隻剩走廊的燈瞬間打亮。
餘溫還懸在空氣中,哪裡都無處可逃。
風琛這邊站得太久,肩胛各處酸痛。他微微轉頭,咬住後槽牙用力捏緊了手心。
剛才的一切都太真實,壓根不像夢。外設還在桌邊,他走過去,拿起裝備負責人荀雨晗放在一旁的折紙小兔玩偶放進口袋,最後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眼中還殷紅著未散的窘迫,卻又不得不強作鎮定。
他拉開門,背影投進走廊碎光裡,隻留換衣間的氣息猶自未絕。
空氣凝滯,連剛才的誤闖都帶著不可言喻的分量。
門外的燈帶順著地板一路漏光,映得風琛的側顏深邃而冷峻。
金屬門微合,徹底遮斷兩人的視線。
兩人的身影各自隱進各自的世界,指尖和記憶還留著剛才那不可言說的曖昧餘韻。
此刻,連最細小的動作,都如同在界限的邊緣,毫厘不敢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