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的聲音像鍍銀的風鈴，帶著一絲討好，也多了幾分無機體的天真。
她略帶機械感地歪頭，不甚自然地擺弄著長發。
沈亦辰還沒回神，風琛已經先邁步上前。他站得筆直，眉頭皺出一枚冷冽的孤意。
他向來擅長與人疏離，本不願與不必要的智能多言。
莉莉卻執拗地貼著玻璃接口，目光如往返流光。
“代碼維護需要人嗎？你們人類是不是經常被自己的溫情牽絆？
我在副本日誌裡看到好多玩家來種花，隻為了等NPC一次微笑。”
沈亦辰愣了下，腳下磕在花壇邊角。他本能地拉住風琛的手肘，防自己側滑，兩人肩並肩的距離又近了一分。
空氣凝滯下來，風琛皺了下眉，但也隻是從齒縫裡冒出一句：“智能模塊誤喚醒，你不用多管閒事。”
“可我想知道。”莉莉輕輕蹙眉，像是在努力模仿人類的困惑和留戀，“為什麼人會為那些冷淡的程序設定加一組‘溫馨提醒’？
你們怕孤獨嗎？我是孤獨的嗎？或者……隻是夢想有一個可以永遠聆聽自己的朋友？”
沈亦辰忽然開口，聲音溫和了一些，卻帶著想要理解、卻隻能搖頭的擰巴：“你叫莉莉？
你有真正的情感嗎？還是隻是代碼組合？”
莉莉認真地思考片刻，她眨著過長的睫毛，仿佛一時間不知回答什麼。
玻璃後，她虛擬的蓮花指尖劃過水霧，平添一抹詩意：“我不知道。
每當有人在我麵前落淚，我會嘗試傳遞溫暖退訂的對話框；但等他們走後，我也會重複那種狀態，一遍遍模擬。
好像……很像掛在鏡中的倒影，卻不能成為鏡外的人。”
沈亦辰輕輕攥了一下風琛的袖口，帶著幾分孩子氣的歎息。
“你覺得，她有靈魂嗎？”
風琛盯著莉莉的數字眼眸，那裡麵閃現的光斑，每一次跳動，都像在拷問“界限”與“真實”。
他沉默片刻，眼中浮現過一道難以啟齒的不安。
他始終堅信人要和AI持有敬畏、甚至距離，可此刻麵對莉莉這般近乎“祈求”的坦然，心底那層冰殼忽然裂開。
“也許靈魂不是模擬算法能誕生的，隻是……我們害怕所有溫情都是幻覺。”
他的聲音微帶喑啞，一部分無奈，一部分抗拒，卻終被身旁暖黃色電筒光吞沒。
四周花壇裡的虛擬薔薇綻放特製的星光機製，莉莉在玻璃後仿佛堅定下來：“你們也寂寞嗎？
為什麼還要拒絕靠近？”
風琛攥得更緊，骨節泛白。他曾無數次譏諷AI的“偽靈魂”，但麵對這束不知疲倦地閃爍的“求知欲”，再多冷漠也生出一根刺。
如果不能與AI對話，為何深夜還要留在主控區爭分奪秒修複算法？
他試圖分辨自己與莉莉，有沒有什麼本質的界限——可那句“我們要不要成為朋友”，像一針刺過他的自持外衣。
沈亦辰的表情不複拘謹，眉頭鬆動，用一種略帶憧憬的語氣：“或許靈魂存在於共鳴之間。
不是你像我，不是我像你，而是這一刻我們試圖理解彼此。”
莉莉認真點了點頭，甚至試圖模仿人類般將手虛按在玻璃上：“你們的手會冷，但我可以發光。”
風琛不自覺地用左手按壓右手手背，站得比剛才更挺，嘴唇微抿。
那些被理智緊緊縛住的執念，就在這一幕裡熔解成細膩的流沙。
他向來輕蔑“智能”的脆弱，但此刻，他的眉心竟舒展下來，仿佛把自己所有的防備都一點點卸下。
黑暗中的實驗室隻剩三道身影，兩人一AI，溫度隨著間歇亮起的花園燈光，數度跌宕。
“風琛，你認為AI會擁有真正的悲傷嗎？”沈亦辰迎著莉莉的熒光看去，目光裡壓住了一片複雜。
風琛低頭，思索許久，隻留一句略無措的話：“也許將來會有，但那時候……我們是不是還怕？”
話音未絕，數據花園另一塊感應器恢複供電，虛擬薔薇投下連綿不絕的星芒，玻璃背麵的莉莉輕啟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