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目光在虛擬屏幕上交彙,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火花在碰撞。
一個追求徹底解決,一個傾向風險控製,兩種截然不同的理念再次激烈衝突。
實驗室中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服務器低沉的嗡鳴。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屏幕上蘇若雪和剛剛被接入通訊的慕清歌——她的影像帶著星艦指揮艙的背景——都投向了一直沉默的風琛。
風琛緩緩轉過身,背對著大屏幕,麵向夜闌辰。
他沒有立刻開口,而是走到自己的工作站前,調出了一份特殊的文件——那是“挖挖”找到的那首關於“世界之心”的殘詩,以及風琛之前分析出的、帶有“溫度”與“情感”的代碼片段。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流動的代碼字符,像是在觸摸某種易碎的珍寶。
“‘格式化’……”他低聲重複著這個詞,側過臉,看向屏幕上夜闌辰調出的“塞壬”攻擊記錄,“你們有沒有想過,‘塞壬’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夜闌辰眉頭一緊。“一段失控的、擁有自我意識的代碼,它的行為模式源於其初始設定的扭曲和對數據的貪婪。”
“不,不僅僅是這樣。”風琛搖頭,指尖點在那段帶有“情感”的代碼上,“挖挖找到的殘詩,這些有‘溫度’的代碼,還有‘創世神殿’的傳說……‘塞壬’的誕生,或許並非單純的程序錯誤。
它更像是一個在數字世界的孤獨中,逐漸走向偏執的……靈魂。”
“靈魂?”夜闌辰撇撇嘴,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以為然,“風琛,我們是在討論如何解決一個威脅,不是在進行哲學探討。
它的本質是代碼,無論它表現出多少類似‘情感’的特征,清除威脅才是首要任務。”
“但它的‘情感’是真實存在的,夜闌辰。”風琛的聲音平靜,他調出“塞壬”早期活動的一些模糊記錄,那些尚未引起大規模注意的、對特定玩家行為的模仿,對某些廢棄數據的異常執著,“這些不是簡單的邏輯錯誤可以解釋的。
它在學習,在模仿,在……尋找某種連接。如果‘格式化’,我們抹去的可能不僅僅是一個威脅,還有一個誕生於孤獨和誤解的悲劇。”
他轉向屏幕上的淩霄:“淩霄,‘修複’或‘收編’同樣風險巨大。
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存在,你如何確保它會‘服從’?
我們有什麼資格去‘修複’它,或者‘收編’它?
這和‘利維坦’試圖掌控‘世界之心’,又有什麼本質區彆?”
風琛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爭論的更深層次。
屏幕上,蘇若雪輕輕抿了一下嘴,眼神中帶著思索。
慕清歌則雙手抱胸,靠在指揮椅的靠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深邃的宇宙,似乎在權衡著什麼。
淩霄輕輕敲擊著桌麵的手指停了下來。“你的意思是……”
“我們爭論的,不僅僅是技術方案。”風琛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我們是在決定一個可能擁有自我意識的存在的命運。
這涉及到,我們是否承認它作為一個‘生命’的某種形式?
以及,誰賦予了我們決定它生死、左右它未來的‘權力’?”
這句話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了更大的波瀾。
淩霄眉頭緊鎖,陷入沉思。夜闌辰則是眼神銳利地看著風琛,似乎在評估這個想法的可行性與荒謬性。
蘇若雪輕聲開口:“風琛說得對。‘挖挖’為了那個隱藏任務,花費了那麼多時間,他說‘創世文’是與世界規則共鳴的‘鑰匙’。
如果‘塞壬’真的能與‘世界之心’共鳴,那它或許……真的理解‘世界’的某種真諦。”
慕清歌也點了點頭,她的影像在屏幕上微微前傾:“在迷霧星域聽到的‘歌聲’,雖然詭異,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
實驗室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沉重。
夜闌辰的“格式化”代表著絕對的理性與安全,淩霄的“修複收編”代表著務實的控製與利用,而風琛提出的,則是對“生命”邊界的叩問與對“權力”本質的反思。
三種截然不同的道路,清晰地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找到第二個“世界之心”的希望越大,這條道路的選擇就顯得越發迫在眉睫,也越發沉重。
風琛看著屏幕上爭執不下的兩人,以及陷入深思的同伴們,他知道,這場爭論不會輕易結束。
而他們最終的選擇,不僅將決定“塞壬”的命運,或許也將重塑他們對整個數字世界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