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正微微弓著背，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的娃娃機。
他的表情異常嚴肅，眉頭微蹙，眼神銳利得仿佛在審視一行行複雜的代碼，尋找著其中隱藏的漏洞。
那專注的程度，比他破解國家級防火牆時還要投入三分。
他的右手握著娃娃機的金屬搖杆，左手懸在那個紅色的按鈕上方，指尖蒼白修長，骨節分明。
隨著他手指輕微的、精準到毫米級的移動，娃娃機裡那個巨大的機械爪子也隨之緩緩移動，每一次微調都恰到好處，帶著一種近乎藝術般的美感。
“哢噠。”夜闌辰按下了按鈕。
機械爪子穩穩落下，精準地扣住了一隻穿著藍色背帶褲的超大號維~尼熊玩偶的脖子。
它緩慢而堅定地升起，移動，沒有絲毫晃動，沒有任何意外，穩穩當當地將那隻送維尼~熊進了出口的chute裡。
“嘩啦！”玩偶掉落的聲音清晰可聞。
“哇！又中了！大神太厲害了！”
“夜神哥哥好棒！”
一陣稚嫩的歡呼聲響起。蘇若雪和慕清歌這才注意到，在夜闌辰的腳邊，已經堆起了一座頗為壯觀的“玩偶小山”。
至少有二三十隻不同種類、不同大小的玩偶淩亂地堆放在那裡，幾乎快要沒過他的小腿。
而在他身邊，還圍著四五個穿著校服、背著小書包的小學生，他們仰著小臉，滿眼崇拜地看著夜闌辰，小臉上寫滿了激動和興奮。
“大神，你太厲害了！你是怎麼做到的啊？這個娃娃機我媽媽投了一百個幣都沒抓上來一個！”
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仰著脖子，好奇地問道，眼睛裡閃爍著小星星。
夜闌辰沒有回頭，依舊保持著那個專注的姿勢，目光鎖定在娃娃機裡的下一個目標——一隻粉色的HelloKitty。
他的嘴唇緊抿著，下頜線繃得筆直，仿佛在進行一項極其精密的外科手術。
聽到小女孩的問題，他隻是極其簡潔地吐出幾個字：“概率，角度，力度。”
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顯然已經維持這個狀態有一段時間了。
說完，他再次操控搖杆，手指微動，那隻機械爪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再次精準出擊，穩穩地抓起了那隻HelloKitty。
“哇！又是百發百中！”
“大神，你就是傳說中的娃娃機之神吧！”小學生們再次爆發出一陣驚歎和歡呼，“夜神哥哥，能不能教教我們啊？”
夜闌辰似乎對這些稱呼和追捧毫無反應，隻是彎腰，從出口處拿出那隻粉色的HelloKitty，隨手丟到腳邊的“小山”上。
然後，他直起身，目光掃過眼前的一排娃娃機，像是在評估下一個目標。
蘇若雪和慕清歌站在不遠處的陰影裡，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和……強忍著的笑意。
冰冷如山、惜字如金、連多說一個字都覺得浪費算力的夜闌辰？
那個在網絡世界裡叱吒風雲、冷靜得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的夜神？
竟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像個沉迷遊戲的少年一樣，瘋狂地抓娃娃？
還被一群小學生圍觀，稱之為“娃娃機大神”、“夜神哥哥”？
這畫麵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讓她們一時間有些消化不良。
蘇若雪甚至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最近遊戲玩多了，出現了幻覺。
就在這時，或許是聽到了身後壓抑的呼吸聲，或許是某種敏銳的直覺，夜闌辰抓娃娃的動作猛地一頓。
他那一直緊繃著的身體瞬間僵住，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幾秒鐘的死寂之後，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來。
當他的目光越過那幾個興奮的小學生，與陰影中蘇若雪和慕清歌那兩雙寫滿了震驚、好奇、以及毫不掩飾的憋笑的眼睛對上時，夜闌辰的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夜闌辰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耳根開始，迅速蔓延上一層可疑的紅暈。
那紅暈如同潮水般，瞬間染紅了他的脖頸，甚至爬上了他的臉頰。
他那雙平日裡總是如同寒潭般深邃冰冷的眼睛，此刻也閃過一絲極其罕見的慌亂和……窘迫？
他整個人就像一座瞬間被冰封的火山，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小學生們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紛紛轉過頭，好奇地看向蘇若雪和慕清歌。
短暫的沉默之後，夜闌辰猛地動了。他幾乎是有些狼狽地彎腰，從腳邊那堆龐大的玩偶山裡，一把抱起了那個最大號的、剛才最先抓出來的藍色背帶褲維尼~熊。
然後，他邁著略顯僵硬的步伐，朝著蘇若雪和慕清歌的方向走來。
他的步伐很快，帶著一種“做賊心虛”般的倉促。
走到蘇若雪麵前，他甚至沒有抬頭看她，隻是將那隻巨大的維尼~熊硬塞進她懷裡，動作有些粗魯，仿佛那不是一個柔軟的玩偶，而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蘇若雪猝不及防，被那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踉蹌了一下，連忙伸手抱住。
那維尼~熊柔軟而巨大，幾乎擋住了她大半張臉，上麵還殘留著一絲夜闌辰身上的、淡淡的消毒水和咖啡混合的味道。
做完這一切，夜闌辰才抬起頭，飛快地瞥了蘇若雪一眼，又掃過她身後憋笑憋得肩膀都在顫抖的慕清歌。
他的臉頰依舊紅得厲害，眼神躲閃，不敢與她們對視。
然後，他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三個人能聽到的音量，極其迅速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意味說道：
“不準說出去。”
說完，他甚至不等蘇若雪和慕清歌回應，猛地轉過身，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穿過那群目瞪口呆的小學生，頭也不回地朝著電玩城嘈雜的深處走去。
他的背影在閃爍的霓虹燈光下顯得有些倉促，甚至帶著一絲……狼狽？
蘇若雪抱著那隻巨大的維尼~熊，站在原地，看著夜闌辰迅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懷裡這個柔軟的龐然大物，再轉頭看向身邊已經快要憋出內傷、用手捂著嘴巴、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兒的慕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