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可知一個二十三歲的先天武者,對於江湖武人而言意味著什麼?”
“須知,先天不是武道終點!先天之上,尤有宗師乃至於大宗師!”
“為了武道進益,他們不會講什麼手段的!即便是不親自下場,也會使各種方法!這一番,不要說你家,便是我父親真的回來了,也不見得就能護得住林家……”
秦月微聽後,默不作聲。
知曉自己父親這次恐怕真的辦了一件錯事。
低估了二十三歲便入先天的影響力,而她自己,似乎也天真了。
書香門第,與武人天然有著一些隔閡。
而朝堂與江湖之間,又隔了一重。
這才有了如此誤解。
林青語氣放緩道:
“而且,也實在太低估了先天武者的心氣。”
“習武之人,能走到這一步的,有幾個是能夠輕易俯就曲彎的?”
“我爹洞悉了其中算計,更不會輕易就範,他自有自己的處世之道,豈是逼迫能夠成事的?如今久未歸來,必然是另有要事,你爹太心急了!”
秦月微點頭,此事她也認為自己父親辦的操切了。
隻是她也頗能體諒父親,東南情勢如火,時不他待,若不能早日聚集足夠的力量。
賊從東來,南平府恐難抵禦。
林青繼續道:
“其實這件事從一開始就錯了。”
“你爹隻見到我父親的實力與人望,卻忽略了江湖與朝廷的隔閡!”
“我爹若真的投入軍中,為朝廷效力,江湖人士隻會認為他毀了規矩!多年人望,一朝便成空了!”
這卻是秦月微都始料未及的。
她心思玲瓏,飽讀詩書固然不錯,但很多事都停留於紙麵空談,一切想法,都太過理想了。
即便是秦興堯也不免如此。
江湖與朝廷是涇渭分明的,兩邊的武者雖說都是武者,但是成分卻並不相同。
“難道那些江湖武者,竟然會坐視國家覆滅?那對於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秦月微不解發問。
在她的思想之中,國與家與人,怎麼也不應當分開來。
然而林青卻道:
“我且問你,北有大齊,非我越國也!齊人與越人,可有分彆?”
秦月微愕然搖頭。
齊國,越國,隔大江為界。
但兩國之中,俱為漢人,在種族之上,沒有任何分彆。
隻是朝廷不同,製度亦有所區彆。
“是了!你都知曉齊人與越人沒有分彆,那當越人是一日三餐,難道換了皇朝,不是一日三餐麼?”
林青剖析道:
“江湖中人,更是如此!”
“身懷非凡之力,逍遙山野之間,哪管得那麼多王朝興替?”
“隻要不是想要借此建功立業,徹底告彆江湖,實現階級躍遷,誰又想去投軍啊?”
所謂俠以武犯禁,就是如此。
雖說江湖之中,絕大多數人沒有對抗朝廷、對抗律法的能力,但也不想處處受官府轄製。
否則習武為了什麼?
難道是為了與尋常百姓一般,被分出三六九等,永世活在條條框框之中嗎?
正因如此,江湖中人對朝廷更有一種抵觸之心。
他們奉行著江湖之事江湖了。
即便是真的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也多是尋找江湖之中有聲望者,來主持公道。
而非尋找官府。
況且,大越國發展至今,官場之中也早已充斥著各種潛規則。
早已經不令人信任。
所謂江湖的雛形,本質就是一些不信任官府,而自發抱團形成的組織。
久而久之,這樣的組織越來越多,江湖也就越發興盛精彩。
若是天下真的河清海晏,即便是依舊會保留一些陰暗麵,也不至於發展到這種程度。
而要讓天下河清海晏,本身就不可能。
起碼在這個尚且停留在君主專製的封建時代,不可能做到!
因此,對於大越國,林青的看法與絕大多數江湖人一樣。
他沒有什麼愛國之心,要愛也不會愛一個封建王朝。
隻不過,以前他同樣也不認為自己能夠改變這個世界。
隻是想守護好父母而已。
秦月微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有所崩塌,原來並不是所有人與她的看法都一致。
林青也不指望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夠改變一個從小就生活在這種教育之下的人的思想。
隻是陳述事實一般道:
“在我看來,大越國偏安江左,能夠傳國三百餘年,已經足夠奇跡了。”
或許得益於這個世界有超凡的武力,又或許得益於越國一路傳承下來都沒有特彆離譜的皇帝。
讓這個偏安的國家,竟能夠超越林青前世世界之中的各個王朝的傳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