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素跟在老妖道身邊、她從前的一位故人趁機偷了鑰匙,趕著沒人時,將他們儘數放出了地牢。
她記得那日地牢外的陽光刺得她幾乎要睜不開眼睛,刺得她雙眼止不住地流淌下了大把的淚。
但他們並沒多少時間能慶祝這遲來的“重生”。
那已瘋了的老國師不知什麼時間便會重新回到地牢,而老皇帝明麵上雖已“放過”了他們,實際也必然不會希望再見到他們這些隻要存在,就代表著天家這一樁醜聞的人出現在世人麵前。
他們要走,要即刻就走——她那位故人已然替他們備好了遠行的車。
並且,他們不但要走,還要分散開,要走得遠遠的,要遠離這座充滿了舊日噩夢的京城。
——伏虎山莊的羅師弟選擇了黔州。
礪硯齋的劉師姐去了蜀地。
瀾生樓的白師兄打算北上,跑去戎韃碰一碰運氣。
且他們清楚,得益於當初林姑姑夫婦的感知足夠敏銳,他們早在五大派即將被朝廷滅門之事初露端倪的時候,便命自家的晚輩迅速與自己劃清了界限,如今,京中還有還夢穀的後人,在朝上給他們悄悄做著內應。
而她自己——在這異世已待足了十二年的女人認真思索,她回憶起那日她在那“天命”中瞧見的、那絢爛又捉摸不定的新的可能,最終選擇了九江,選定了匡廬山上。
——她記得。
在那宏偉又瑰麗的藍圖裡麵,在那個出身尊貴卻又遍曆坎坷的姑娘身邊。
有好幾個——可能是兩個,也可能是三個——有這樣多的人,都曾與匡廬擁有著某些不解之緣。
這地方的山水一定足夠特彆,才能蘊養出這樣特彆的人們。
而她也想見識下這樣獨特的山水。
她這麼想著,而後登上了那南行的車。
臨出發前,她忍不住回首看向那既幫了她,卻也曾被動傷害過她的那些親友們的故人。
“你不跟著我們一起走嗎?”
“要是讓他發現了你做的這些事,他大約會恨不得要殺了你罷。”
“要不然……你也跟我們一樣,我們一起離開京城?”她試探性地向他發出最後的邀請,孰料那人聽罷,卻隻淺笑著回絕了她的好意。
他說不必了。
他說他們的命途不在這裡,而他卻注定要被終生困守在此地。
他說他得留下來,留下來去完成他尚未完成的使命……去終結他們曾經犯下的罪孽。
但除了這點,他還是希望他們能幫他多去看看大鄢的山水,看看那些他可能沒機會再看到多少了的千般風光、萬種風情。
她知道她再勸不動他了,於是便答應下來,轉而帶著他替她提前打點好的一切,驅動了那匹能日行千裡的馬。
——這就是她這夜夢到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