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的車隊離開後不久,幾輛偽裝成民用車輛、但明顯經過改裝的吉普車和越野車,帶著一路風塵,也駛入了卓資縣。
車子停下,一行人利落地跳下車。
他們穿著普通的工裝或夾克,麵容膚色各異,但身上那股經過嚴格訓練、收斂卻依舊存在的浩然正氣,以及彼此間默契的眼神交流,還是暴露了他們非同一般的身份。
為首的越野車上,下來一個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
聶赫安穿著一件棕色的皮質夾克,裡麵是軍綠色短袖T恤,下身是同色係的工裝褲,腳蹬一雙厚重的野外作戰靴。
肩寬腿長,猿臂蜂腰,即使穿著便裝,那份屬於軍人的挺拔和力量感也展露無遺。
他抬手摘下滑到鼻梁的墨鏡,露出一張五官精致漂亮、卻因眉宇間的桀驁不馴和此刻的冷肅而顯得極具攻擊性的臉。
他眯著眼,目光掃過略顯冷清的街道和四周的建築。
韓琦熄了火,解開安全帶也跳下車,走到聶赫安身邊,低聲道:
“這裡就是卓資縣了。最新截獲的情報顯示,那夥人最後消失的信號區域就在這一帶,很可能在此處有臨時落腳點或接應。”
他眉頭微蹙,聲音更沉了些:“這夥間諜是從京市秘密情報點倉促撤離的,攜帶了重要資料。他們的路線很明顯,一路向西,然後伺機向北,穿越邊境進入蒙古境內。”
“我們必須儘快攔截,一旦他們進入草原深處,或者與某些不受法律約束的部落勢力勾結上,再想抓捕就難如登天了。”
聶赫安靜靜聽著,目光卻落在街角地麵一些尚未被完全風吹散的、雜亂的車轍印和腳印上,又抬頭看了看不遠處那家國營飯店門口停著的幾輛外地牌照的車輛,眼神銳利。
“人,”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肯定,“已經跑了。”
韓琦微微驚訝:“這麼快?我們接到消息就立刻趕來了……”
這時,一個同樣穿著便裝、但行動迅捷乾練的年輕手下快步從旁邊一條小巷裡鑽出,迅速來到韓琦身邊,俯身在他耳邊低聲彙報了幾句,語速很快,臉色凝重。
韓琦聽完,神情一變,轉向聶赫安。
“剛確認,一個小時前,他們一夥人,三男一女,在此處一家私人車行換乘了馬匹和一輛改裝過的越野車,往西北方向的牧區去了。車行老板被用了點手段,才吐露的,對方很警惕,沒留太多痕跡。”
聶赫安眼神一凜,西北牧區,地廣人稀,部落聚居,情況複雜,確實是擺脫追蹤、伺機越境的好路線。
“追。”他隻吐出一個字,轉身拉開車門,動作乾淨利落。
一行人迅速上車,引擎轟鳴,朝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卷起漫天黃塵。
……
此時,千裡之外的管城,郊外。
天色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片荒蕪的墳地,雜草叢生,零星立著幾塊簡陋的墓碑,大多已字跡模糊。
許斌腳步沉重地走在前麵,不時回頭看一眼身後那個如同從地獄裡走出來的男人,喉頭發乾,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團長……”他聲音乾澀,“就是這裡了。”
他停在一處相對新一些的墳塋前。
墳頭的土還算新,插著的引魂幡和散落的黃紙錢顏色尚未完全褪去,在一片灰敗中顯得格外刺眼。
墳前立著一塊粗糙的石板,上麵空無一字,是無名碑。
裴應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死死盯著那處小小的土堆,眼睛紅得可怕,下頜繃緊,唇色蒼白,整個人像一尊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生氣的冰雕,隻有胸膛劇烈到不正常的起伏,暴露出內心正經曆著怎樣的滔天巨浪。
許斌不敢看他的眼睛,低著頭,用儘全身力氣才能繼續彙報:
“根據我們對當時火車站附近居民的走訪……那天,他們關押的一批女孩,趁看守不備撬鎖跑了。大部分四散逃開,但有幾個……在附近巷子裡被追上的同夥逮住了。”
他吞咽了一下,聲音更啞:“可能、可能反抗時叫喊的動靜太大了,驚動了附近的人……那幾個人販子怕暴露,下手就……就沒留情。”
許斌停頓了很長時間,才繼續道:“這是後來清理現場時,發現的其中一個,當時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附近一個推車賣燒餅的老頭收了錢,負責掩埋。據那老頭說,整理遺物時,從她身上找到的身份證件,名字是……”
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用氣音吐出了那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