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法醫中心,解剖室的無影燈再次亮起,將墨言的遺體籠罩在一片冰冷的光暈中。與婚禮現場蘇婉清的慘烈不同,墨言的死亡顯得安靜而詭異,沒有任何明顯的外傷和出血,這反而讓案件蒙上了一層更厚的迷霧。
秦曉曉穿著嚴密的手術服,眼神專注。她知道,解開墨言死亡之謎的關鍵,很可能就隱藏在這具看似完好的軀體內部。
解剖刀沿著標準的Y型切口劃開皮膚,暴露出發達的肌肉組織和胸腹腔器官。沒有預想中的大量出血或臟器破裂。心臟、肺部、肝臟、腎臟……秦曉曉逐一仔細檢查。
“心臟冠狀動脈無異常,心肌無梗死跡象……肺部無水腫、無實質性病變……肝臟形態顏色正常……”
她一邊操作,一邊口述,旁邊的助理法醫快速記錄著。一切似乎都再正常不過。
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到死者的大腦時,動作微微一頓。在分離頭皮和顱骨時,她注意到枕部(後腦勺)的肌肉和皮下組織有輕微的、局限性的出血點。非常細微,不仔細看很容易忽略。
“枕部頭皮下層見點狀出血。”她記錄道。
打開顱腔,取出大腦。腦組織表麵血管充盈,但未見明顯的出血灶或腫瘤。她小心地將大腦固定,準備進行更詳細的病理切片。
“提取心血、胃內容物、肝臟組織、毛發及指甲樣本,進行全麵的毒物篩查和代謝組學分析。”秦曉曉吩咐道,“重點排查致幻劑、神經毒素、心肌抑製劑等可能引起急性死亡且體表不留痕跡的物質。”
她特彆強調了致幻劑。死者眼中那極致的恐懼,以及畫中人瞳孔裡映照出的同樣情緒,讓她懷疑墨言在死前是否經曆了強烈的幻覺衝擊。
與此同時,在刑警隊辦公室,秦放正在聽取技術隊的現場勘查報告。
“畫室門窗確實構成密室,沒有發現任何技術開鎖或暴力破壞的痕跡。室內財物沒有丟失,畫作也沒有被翻動或損壞的跡象。”
“指紋呢?”
“提取到大量指紋,大部分屬於死者墨言本人,其次是模特林晚,還有一些零星的其他指紋,需要進一步比對核實。畫架、調色板、畫筆等關鍵物品上,隻有墨言本人的指紋。”
“那幅畫,”秦放指向白板上貼著的現場照片——那幅眼神充滿恐懼的女子肖像,“查到這個模特的身份了嗎?”
“查到了。”刑警小李回答,“畫中的女子叫白小芸,是一名自由職業的插畫師,大約半年前開始偶爾給墨言做模特。我們聯係上了她,她表示對此事完全不知情,最近一次去畫室是一周前。”
“背景調查?”
“白小芸背景乾淨,無不良記錄。與墨言似乎隻是單純的模特與畫家的雇傭關係,沒有發現情感或經濟糾紛。”
另一個調查方向是墨言的社會關係。他性格孤僻,朋友不多,主要社交圈在藝術界。與幾家畫廊有合作,口碑不錯,但據說近期因為創作陷入瓶頸,情緒有些低落。經濟狀況良好,無巨額債務。
“模特林晚呢?”秦放問。
“林晚是美術學院的學生,跟墨言學畫兩年了,關係比較密切,算是他的得意門生。她背景也很簡單,同學和老師反映她性格內向,有些依賴墨言。初步排查,沒有發現明顯的殺人動機。”
現場是密室,死者無明顯外傷,社會關係簡單,沒有明顯的仇殺或財殺動機。案件似乎從一開始就走進了死胡同。
秦放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張照片上——畫中白小芸那恐懼的眼神。這眼神太具體,太真實,絕不可能是憑空想象。墨言在死前,一定看到了什麼,並將這恐怖的景象記錄了下來。
難道真的是……超自然力量?
秦放甩了甩頭,將這個不靠譜的念頭驅散。他相信,任何看似不可能的犯罪,背後都隱藏著人為的詭計。
他決定再去一趟畫室,拋開“密室”的思維定式,重新審視每一個細節。
再次踏入“鳶尾花畫室”,現場已經被仔細清理過,但那股混合著顏料和死亡的氣息似乎仍未散去。秦放獨自一人,站在畫室中央,閉上眼睛,試圖在腦海中還原墨言死亡前後的情景。
他想象墨言站在畫架前,專注地描繪著白小芸的眼睛……然後,某種事情發生了,他看到了極其恐怖的景象,驚恐地後退,碰倒了畫架旁的推車,顏料和畫筆散落一地……他倒在地上,雙眼圓睜,充滿了恐懼……
不對。
秦放睜開眼,走到屍體倒臥的位置。根據現場照片,墨言是仰麵倒在畫架前方約一米五左右的地方,頭朝向窗戶。
他看了看散落的畫筆和顏料管。它們散落的範圍……似乎過於“自然”了?就像是不小心碰倒,而不是在極度驚恐中掙紮時碰倒的。
而且,畫架是穩住的,畫布沒有損壞。
他走到窗邊,再次檢查那些老式的銅插銷。插銷上有些許磨損的痕跡,但都很陳舊。他注意到,其中一扇窗戶的窗台上,落著一層細細的灰塵,但在靠近插銷的一小片區域,灰塵似乎……有極其細微的擾動?
他立刻叫來技術隊,用強光和放大鏡仔細檢查那個區域。
“秦隊,這裡有發現!”技術員驚呼,“窗台灰塵上,有非常淺的、幾乎看不見的壓痕!不是手指或工具的痕跡,像是……某種極細的線狀物留下的!”
線狀物?秦放心中一動。
與此同時,法醫中心傳來了消息。
秦曉曉在完成了初步解剖後,決定再次動用她的能力。在確保無人打擾的解剖室裡,她將手輕輕覆在墨言冰冷的額頭上。
這一次,通靈的衝擊並非來自肉體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極度恐駭!
短暫的暈眩和嗡鳴後,秦曉曉“看”到的,是一片扭曲、旋轉的色彩,仿佛是打翻的調色盤被瘋狂地攪拌。然後,這些色彩凝聚成一張巨大而模糊的、充滿惡意的臉孔,帶著獰笑,壓迫而來!與此同時,她感覺到一種冰冷的、粘稠的觸感,從她的後頸蔓延開,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後麵靠近!
巨大的恐懼感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無法呼吸!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與墨言眼中、畫中人所映照出的恐懼,同出一源!
她猛地收回手,大口喘著氣,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那種被無形之物從背後窺視、觸碰的感覺,久久不散。
“背後……冰冷的觸感……”她喃喃自語,立刻將這個發現電話告知了秦放。
窗台細線的壓痕?背後的冰冷觸感?
秦放腦中靈光一閃!他快步走到畫室那高高的、裝飾著複雜石膏線的天花板下,抬頭仔細搜尋。
終於,在枝形吊燈附近,一個不起眼的、原本可能是用來懸掛大型畫作的鉤子上,他發現了一小段幾乎透明的、極細的釣魚線!線的一端還係著一個微小、幾乎看不見的重物!
謎底,似乎揭開了一角!